草仕汤池内,紫气滚腾,纱帐内,如魅如影。
卜羽墨一回来便横卧在汤池内,木柚油的香,浸泡着每一寸肌肤,微微发热,沙帐四周的竹竿上,挂着四个白雀风铃,风儿一起,叮噹噹,叮噹噹的响声,让自己清静的心却有些烦躁。
从大皇宫出来后,她的心情一直难以平复,温泉可以带给她温度,活着的温度。
“谁?”
柳荫花树下的草仕汤池,是父皇赐予她的专属汤池,没有她的允许,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擅闯?
守卫的侍卫,宫女都死了吗?怎么连人进来都不通报?
她从汤池内站起,拉起浴巾,裹住身子。
立刻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侍卫和哆哆嗦嗦的宫女。她看见了一个人,就像看见了一个噩梦。
“卜羽阳,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而身边的宫女立刻跪倒在地高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父皇赐予我的汤池,你怎可。。。胡乱。。。进入?“卜羽墨气恨之极,说话都有些哆嗦
卜羽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她身边轻轻一凑道:“姐姐,你身上好香好香。我真的好喜欢。“
“你是我的弟弟,可注意你的身份?成何体统?”
“唉,可惜了,姐姐要是晚发现一会,我就可以帮姐姐穿衣了。”说着他竟然满脸的不高兴。他声音暧昧,一脸春意,笑着的眼睛都半眯着,一身金银线的九龙青色华服,脚上套着软底缎面鞋,十七八岁,看似风流倜傥,因酒色掏空的身子,眼神发虚,嘴唇上留着昨夜欢愉之后的一抹殷红,闪烁着淫邪凶残之意。
“都是你们这帮狗奴才,又惹姐姐不高兴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死!“
卜羽墨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深恶痛觉,他喜怒无常,视人命为草芥。最为离奇的是,他竟然说喜欢自己。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没闹够,回你的太子府管教你的下人,我的奴才用不着你来替我管教!“
卜羽阳看着卜羽墨怒气的表情,竟然痴了,绸缎的浴袍紧贴在她光滑丰满的身体上,湿润贴身,若隐若现。
他眼珠盯着卜羽墨不动了,看起来就像一头豹子,随时准备一跃而起,扑向他的羔羊。
可惜,他不敢动,因为他的脖子下抵住了一把金色的小尖刀。
“守春刀“
“您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割开你的喉咙!“卜羽墨露出狠意。
卜羽阳丝毫不惧,反而前抵了一殿,刀刺进了卜羽阳的肌肤,一滴鲜血吧嗒落在卜羽墨的手上。
众人吓的皆跪在地上,一个公主,一个太子,无论伤了哪个,他们都会死。
卜羽阳低声,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这种刀可是处女才有资格佩戴,可姐姐你是吗?我听说姐姐和江宏俊可连孩子都有了“
卜羽墨心下狂慌,但却并未松开手,反而将刀柄顶在自己的胸口,怒道:“信口雌黄,你若敢再进半步,你我皆血溅此地。”
卜羽阳此刻真不敢进半寸,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咽,生怕喉结撞到刀尖之上。
卜羽阳举起手,倒退两步,一抹喉咙的鲜血,放入口中吮吸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而向众人大声骂道:“滚,都滚下去,我有事和姐姐说。”说着倒退两步,平摊双手,小声道:“姐姐,你母亲和我母后都不见了,包括父皇的那些贴身太监。昨夜父皇唤我前去,将我嘱托给玄黄二老了”
卜羽墨心里咯噔一下,玄黄二老是父皇供奉的两位绝世高手,此刻却嘱托给太子,颇有托孤之意。
卜羽墨刀口对着太子。
“姐姐,你还记得大祭司的那个谣言吗?”卜羽阳低声问道
卜羽墨如何不知,溟国大祭司断言父亲命不过五十,下个月父皇可就五十了。
“这种事你信?”
“你我信不信不要紧,关键父皇信不信?那地宫可整整修了二十年,可有人出来过,可有人知道位置。”
“你想怎么样?”
“姐姐,今日父皇有没有透露点什么,列如祸乱之盒。”
“这么重要事,父皇如何会对我说?”
卜羽阳紧紧盯着卜羽墨的眼睛,看不出一点端倪。缓缓道:“那祸乱之盒,里面有各大家族效忠书,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肮脏事,都在里面。这么重要的东西,父皇若进地宫,肯定不会带进去,你说会交给谁?”
卜羽墨冷笑两声道:“你怎知父皇不会带入地宫内?父皇洪福齐天,出来之后,传位之时,才会给你!弟弟,你有些操之过急了“
卜羽阳一拍手大叫道:“知我者,姐姐也,果然你我血脉相连,心灵相通。可姐姐,江宏俊他等的了吗?我听说父皇前几日下地牢专门见了他一面,说要杀他的头,灭他十族!“
卜羽墨眼睛一下瞪得极大,胸口顿时剧痛,说不出话来。
卜羽阳的眉毛拱了起来,似乎一下子看穿了卜羽墨的弱点,嘴角上挂着若又若无的微笑。
“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我想帮姐姐啊,姐姐喜欢江宏俊,江大人呢,虽然有妻儿,我帮姐姐你都杀掉。“
“你到底相干什么?“
“祸乱之盒!帮我查到它的下落,江半国我帮你放出来?“
卜羽墨扭过头盯住这个弟弟,他此刻的眼神跟那年父皇一摸一样,凶残,冷血,变态。
“江宏俊不放出来,你又怎么知道地宫所在。“卜羽墨淡淡的道,她的心一下子如磐石一般坚硬道:”若知道了地宫的位置,那祸乱之盒要不要又有何意义!“
卜羽一愣,顿时明白了,父皇若死了,有没有祸乱之盒,自己都是唯一继承人。
日照,鲜州的都城。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层层镶嵌,都城繁华,人潮喧哗,酒楼茶馆,至凌晨还未结束。
这里有各族作为人质的太子,有歌女的皇后,有平民的将军。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有醉生梦死的酒客,无论在哪里,都以酒当歌纵情欢愉,直至精疲力竭。
这里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缺,更不会缺传奇的故事。
这里充满了活力,充满了金钱的味道,更是繁华如梦。
比奇使团住进了百国使团区,这是位于东南的长乐区,紧挨着皇宫,每一座房邸门口,都布满晶石,用特殊的阵法固化,自然之境强者都不能强破之。
流川嘉煜都忍不住心中暗自赞叹,这里都城里的马道六辆马车可以并头而行,比起比奇都宽上一倍不止。
景泰食府,它的金子招牌在阳光下,跟它用的餐具一样光亮,全部纯银所造,银杯,银筷,银盘,银碗等等,每个器皿上都雕有细腻的图案,让人爱不释手。
坐在这里的食客,非富即贵。
银质的器皿为了彰显身份,更为了防毒。
流川嘉煜看见景泰食府的菜单,也是吓了一跳。一个清荷玉莲,十两银子,端上来一看,就是藕片炒莲子。一个神仙比翼鸟,十五两银子,一对焦黄乳鸽卧在银盘之内。
这不是亲眼所见,绝难相信。
十方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五两银子,足够他用一年。
流川嘉煜倒是没有概念,笑脸道:“各位师兄弟请随意点,不要客气。这里的菜价格还算一般。“
钟无涯看着一颗颗莲子,轻轻叹口气,这莲子乃是最平常之物,到了鲜州竟然如此之贵。倒是牧健连一言不发,埋头苦吃。
慈济的白眉之下的眼睛,却瞟向了隔壁一桌的四名女子。
那四名女子皆是绝色女子,一身白衣如雪,其中一名女子周身竟然有一圈淡淡的银色光晕,雪白的嫩肌,映着四名女子的面容更是清辉脱俗。
那四名男子,不断笑谈风声,显然讨好四名女子。
突然,其中一名女子露出了厌烦情绪,起身便要离去。
一男子起身相拦。
那女子上下朱唇微动:“滚开。“
这两个字,这层楼里每个食客皆抬头望来。
“月姑娘,我家少主,好意请你吃个饭,交个朋友,你这样是不是太失礼数。”
“滚开“
还是两个字,像一巴掌打在面前男子脸上,他顿时脸红了,冷笑两声怒骂道:“你们冰坦大陆的女子出来不就是找男人吗?哪个男人不是男人,装什么清高,爷请你吃饭,是看的起你,别给你脸,你别要,你这样的货色,春楼里到处都是,装什么装。”
那女子脸色愈发难堪至极,忽然反手一掌。
“啪”
这一掌打在那男子嘴上,顿时那男子的半边脸冻住了一般,头似乎都扭不过来,想说什么,哇哇两声,却说不出来。
“走”四名白衣女子如寒冰一样从人群穿过,从身边擦身而过,众人皆感到阵阵冰寒之意。
“师傅,好厉害,她们是什么来历?”十方好奇问
钟无涯还未开口。
旁边桌子一男子跟同桌人也说道:“冰坦大陆的,厉害吧,那里据说没有男人,皆练的玄冰功法,大成便无情无欲。每次百国大战,这冰坦大陆这些女子啊,便找寻一些优秀的各国青年才俊,然后。”
那男子双手相扣,用力相撞啪啪拍出几声轻响。笑道:“借种。”
他旁边的男子也故意也双手相扣,啪啪轻拍几下道:“贺师兄,你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起的女子顿时满脸通红如苹果一般呵斥道:“你二人,你怎地如此下流。你若愿意,去找她们便是”
那贺师兄道:“师妹你又不知了,这冰坦大陆的女子,对于后裔要求极高,配种之人无不是各帮各门派的顶尖弟子。我二人她们可瞧不上。”
那女子啐道:“她们瞧不上,我也瞧不上。你们如此下作,活该。”
姓贺的师兄哈哈大笑。
十方看着那二人,也学着双手相扣,撞击发出啪啪的声音。
慈济一见,顿时皱着眉头喝道:“十方,吃饭!”
顺安大药房,药味熏天,滚滚的药烟,熏黑了屋顶。
十方跟在慈济大师身后,他们先后去了康瑞,泰福,金象三家药店,顺安是第四家大药店。
“阿米陀佛,施主,地麻有吗?”
地麻是生长底下一种植物经块,越是湿寒之地,越是好。药效对抗火性最为合适。其中以根头粗壮,根长,表面棕黄,气呸浓烈者为上品。
“有,有,有,你要多少?“
“敢问施主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那掌柜笑嘻嘻的走出来。
“上品者,多少”
掌柜眼神一亮,惊疑道:您全要。
“全要”
一百八十四枚上品天麻,堆在一个灰色的小布袋。慈济大师一掂量,满脸微笑道:“不错,不错,不错。”
扭头却坐在店内的一张长凳上,半点没有付账的意思。
“大师,你这。。。。。”掌柜笑道
“噢米托佛”慈济大师微微一笑“贫僧一会离开之时,自会有人付帐。“
掌柜笑容消失了,疑虑道“你这。。。。。。。”见慈济大师念起了佛号,闭上双眼,脸露疑惑之色“贫僧和小徒就在此地,请施主放心”
一炷香,二柱香,三柱香,四柱香,五柱香,六柱香。
那四个白衣女孩,四个面若冰霜的白衣的女孩,走了进来。
众人的眼睛想被冰冻住一般,黏在四人身上。
十方的眼睛也冻住了,在慈济大师身后低声道:“是冰坦大陆的那些人。”
慈济点点头。
四人仿佛早已习以为常,其中一个女孩,头发如云,蹙蛾眉,双蝶秀罗裙,肌如白雪,玉颈下,素腰一束。那仿佛是一座冰山,然后用一种最冷淡,最无意,最冰澈的眼神,瞪了十方一眼。冷哼一声道:
“掌故,我门买药”
“不知,几位施主,想买什么药材”
“地麻有吗?“
“你有多少地麻?“
“有多少要多少“
“上品者呢?“
十方又低声道:师傅,他们怎么也要地麻?
掌柜的一瞅慈济大师的方向,也是不解道:“诺,那边那和尚,把上品地麻都定了,还未付钱。”
四个面若冰霜漂亮的姑娘,眼睛刷刷的打量着慈济大师和十方和尚。
十方顿时满脸通红,他现在的感觉,就像被扒掉了衣服,浑身不自在。
“师,师,师傅,。她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慈济大师叹了口气。
“大师,能否将您手上的上品天麻转卖于我!”说话正是刚才客栈内动手打人的女孩。
十方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底,心头如被大锤擂鼓一般,忍不住要往后退,脚下不知怎么就踩到了实地上的凹处,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噗嗤”姑娘见他那般摸样,笑了。
冰山,也溶了。
十方更不好意思了,脖子也红了,红到不好意思,垂下了头去。
慈济大师看了看十方,又叹了口气。
“女施主想要这上品的天麻?”
“是!”
“贫僧想打听一个人?”
“谁?”
“月泽长老此次可来?”
“你是何人?“
“麻烦四位转告月泽长老,慈济求见!“
四名女子互视一看后,疑虑顿生。。
“麻烦掌柜将这上品的天麻卖给这几位女施主便是,十方我们走。”
那掌柜一愣,道:“和尚,你这是。。。。。。”
慈济大师微微一笑道:“贫僧只是说,今日离开之刻,定有人会买下这堆上品的天麻。”
其中一名白衣女子,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手掌一拍桌面,一支毛笔挑起,冲着慈济大师飞激而来。
“妖僧,师叔是不会见你的!“
毛笔墨汁饱满,若是格挡必定被那墨迹射的满脸皆是。毛笔已经飞至慈济脸前,脸微微侧出一个角度,,脸部与毛笔扯出一个角度,伸手捏住一个毛笔尾部的笔杆,借力使力,那沾了墨汁的毛笔在慈济的手指转了一圈后,又向那女子飞射过去道:“女施主何苦出手伤人。”
那女子,见此笔来势迅猛,踏前一步,手掌轻轻一挥,知道奈何不了慈济,掌中冒出一丝丝的白气,毛笔顿时冻住空中.反手一拍笔尾,毛笔如箭沖飞至十方,扭头便道:“我们走。”
十方刚刚垂下的头,此刻一抬头,就看见一只毛笔冲着自己飞过来。
慌乱之中伸手去捏,那笔杆被冰冻的得又光又滑,一时没捏住,慌乱之中,只得张嘴咬住毛笔.那笔尖虽然外面冻住了,里面却还是墨汁,一下子涌在十方口里.顿时,十方哇哇狂吐不止。
慈济大师见状,摇摇头无可奈何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