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际,橘红色一片。
桓温身披薄衣站在在温峤营帐前,山风徐徐吹来,暑气消散,微凉。
“这下好啊。”温峤抚掌大笑,“毛将军和孟将军可谓立了大功。”
如今得以成功烧毁敌军粮草,对于连连战败的讨伐军来说可谓军心大振。
桓温来到温峤跟前,拱手笑道:“温世伯,不如趁机再加一件喜事?”
“哦?世侄快快说来。”温峤拍了拍桓温的肩膀,以示鼓励。
“再派一百人乔装成敌军,然后分散潜入敌营,四处散发粮寨已被我们烧毁,不日将缺粮的消息。”桓温缓缓道来,眼睛很是明亮。
“好一个动摇军心。”温峤当即吩咐手下立马去办这事。
苏峻处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来往报信的探子不停奔走。
各方忙至旭日东升,苏峻看到后方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再次冷冷开口。
“损失多少?”
底下跪着的守粮将领上前汇报,“几乎、几乎全部烧毁,这、这些天天气炎热晚上又刮大风,所以……”
还没等他说完,苏峻怒不可遏道:“连个粮都守不住,留你们何用,来啊,拉下去斩了。”
“主公,现下正与敌军相持,临阵斩将不利啊。”参军贾宁请求道:“不如让他戴罪立功。”
众将见贾宁为他求情,也跪下来一同道:“望主公法外开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他革去官职,废为流民。”苏峻向来心高气傲,又怎会惜此一人。
“立即下令封锁粮寨被毁的消息。”苏峻一甩衣袖转身回到营帐中,随即吩咐道:“匡将军立即去吴兴郡调粮过来解燃眉之急。”
“是,末将这就率兵出发。”匡术领命就立即离开营帐。
天已全亮,阳光透过营帐的光让人越发困顿。本来以为最糟的事已经发生,没想到坏事总连连。
“报。”探子又跑了进来。
苏峻跪坐在案前,头也没有抬起,一只手一直在揉着脑壳,真是烦不胜烦。
“前方士兵军心散乱,到处都在传,呃,在传粮仓被毁,军中缺粮的事。”探子恨不得立马报完就跑,可事与愿违。
清脆而刺耳的摔杯声音直撞人心,使人心神一震。
“告诉他们,几乎整个建康城都在我的掌握之内,还怕没饭吃。”苏峻勃然大怒道:“凡传谣言,惑乱军心者,斩!”
“你们都出去。”苏峻把营帐内的人都驱逐出去,顿时帐内安静下来,可他的头却依旧炸裂。
参军贾宁和一众将军叹了口气依次走去营帐,走到不远处就有好几个将军开始议论纷纷。
说到底,他们是不满意苏峻的做法和态度,他们都是和苏峻从流民做起,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当初供奉他为流民帅,如今苏峻几乎成了整个东晋的主子,却这番对待他们。
这是一个不能同富贵的主,他们留了个心眼。
摇摇头,叹息抱怨两句各自回了营。
忽然,又有一个报话的士兵正往苏峻营帐跑去。贾宁把他拦了下来,询问一二。
“何事找主公啊?”贾宁看了一眼,背起双手,说话的声音虽放低却有着十分的威严:“主公现在正在气头上,何事要惊扰他?”
“这、这,事情紧急,就算是杀头,属下也不敢隐瞒不报。”那士兵虽然害怕,却不敢退缩。
贾宁冷哼一声道:“杀你头不足惜,只怕是惹怒了主公,这罪责你可担当不起!”
看到那士兵一愣一急的,贾宁这才说出他的心声。
“有何事要通报给主公?我替你进去传达,免得你不识时务惹恼了主公。”
贾宁理了理衣袍,大有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这、这不合规矩。”那士兵想说,可碍于职责又不敢说。
可那贾宁看到他这番谨慎的模样,就越发是想把他的话给套出来不可。
“我本想救你一命,你非得不知好歹,那你就进去吧。”
贾宁转身欲走,那士兵欲言又止目光紧随着贾宁的移动而动。
贾宁一顿,转身看向那士兵,阴森一笑道:“就在刚才,主公扬言要砍了守粮大将的头,是我等极力相劝才保住他一条性命。”
说罢,贾宁大步向前走去。
“大人,大人您别走那么快,属下、属下这就把事情一一禀报上来。”料想那士兵也是个惜命之人,还未等贾宁走多远就连忙追了上去。
贾宁一听,并没有立即回过头,而是得逞地牵动嘴角笑了几笑,这才回头去招呼那士兵。
“你且细细说来,不得有瞒。”贾宁这才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他。
“今日早上,去送饭的人来报,那个、那个地方的大人已经逃跑了。”士兵有些犹豫。
“那个地方”住着的人可不简单,怪不得非得要报给主公听,贾宁心下了然。
“是哪位大人跑了?快说。”
“是、是王大人和他家的两位小郎君,呃还有袁公子。”
“守卫那么森严,他们怎会逃走的?”贾宁无意识地捋了捋胡子,怒问道。
那士兵跪低的头,这才微微抬起,“刚刚探查到是路将军昨日带他们出了城。”
本来,他等着贾大人发怒,却不想,他只问了一句,“陛下可还在?”
“陛下并没有离开。”
“即刻加强那个地方的守卫。”
“是!”
贾宁前思后想,这路永已经归顺了天子,所谓成王败寇,自己的归属又在何方!
他就那么在苏峻营前站了一刻,就转身走了,并没有所谓的报信。
自火烧敌军粮寨成功后,陶侃算是彻底抛却率兵返回荆州的念头。次日就在军中办起了饮宴,以贺小胜,也为接下来的讨伐以示壮行。
“明公,真是知人善用啊。”温峤也在饮宴中,对着陶侃客套了几句。
“哎,老夫一把年纪了,是毛将军和孟将军智勇双全,这才拿下敌军的粮寨。”陶侃举起酒碗,敬起酒来。
“好,我们大家敬两位将军一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坐在温峤侧边的桓温喝了一口酒,心中忽然冒出这句诗,只是他在想,再豪迈的战争也是幻灭。
“报,有自称是王司空的人前来求见。”报信的人还在等候回话,可宴席中的人已呆立。
王导要来了,那陛下呢?众人各怀心思。
“快传!”陶侃站了起来,花白的胡子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