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承宇躺在丝绒的毛毯上辗转反侧,一双湖水般澄净的双眸不断闪过脑海,绸缎般柔顺的乌发倾泻而下,发梢不断地拂动,拂过沈承宇的心头,痒痒的,他瞬间又感到身体发热,心跳加快,仿佛即将沉溺般无法呼吸。
他重重地坐起身,想让思绪平复下来,今天仿佛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神秘的部落、陌生的环境以及美好率性的少女,一切都太过于突然,他需要好好的梳理一下。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床头,他右手支着自己的下巴,想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可是眼前却不知不觉的又浮现出初见时的画面,白衣少女,衣袂飘扬,金色的阳光洒满她的全身,星星点点,使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高贵神圣恍若降落人间的天使。
沈承宇很是疑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的一颦一笑都让自己悸动不已,就像两个相互吸引的磁场,只消一碰上,就无法阻止的想要靠近。
有人曾说,每一个人灵魂来到世上都会被上帝分成两半,一半注入男人的身体,一半注入女人的身体,而两个灵魂唯有找到彼此才会成为契合完整的一个整体。有的人一眼便能认出他灵魂中的另一半,有的人则需要长久的相处才能慢慢识别彼此。感情的深厚也许不在于时间的长短,有些时候一眼便足以刻骨铭心。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沈承宇已悠悠转醒,他坐起身,揉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自己昨晚不知是几时入睡的,脑海中似乎充斥着太多的思绪,争先上场,不甘落后。
“哒哒哒—”
门外响起了一阵鞋子落在鹅卵石上的声响,沈承宇心头不觉一震,头脑瞬间清醒。
“你醒了吗?”清灵的声音响起。
沈承宇闻言有些紧张的整了整衣服,“嗯,醒了,请进。”
巫小雅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先是推开了一道门缝,快速地向里面瞟了一眼,而后像得到某种保证一样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屋内一个头发稍有凌乱的男孩局促地坐在床边上,面色仍有些苍白,深黑的眼圈暗示了他的彻夜无眠,淡青色的胡渣悄然覆盖在下巴和上唇,为他那好看的薄唇镶了一圈青色的边框,但那傲然挺立的鼻子,坚毅宽阔的额头,剑锋般浓重的双眉却将他脸上的颓色一扫而光。
“我来给你换药了。”
“哦,谢谢。”沈承宇下意识的垂下了双眸。
巫小雅将托盘放在地上,半跪在他脚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绷带,左手拿着纱布,右手从一个棕色的药罐中舀出一团绿乎乎的黏稠液体。沈承宇静静的看着她,白色的亚麻长裙铺展在她身后,高洁的脖颈划出优美的弧度,黑色的长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偶有一两缕发丝顽皮的垂在颊边,浓密的长睫半掩着一双大眼睛,留下一圈扇形的阴影。
巫小雅抬眸,正对上那怔怔的眼神,“好了”她嫣然一笑道。
“嗯,唔……。”沈承宇尴尬极了,就这样盯着人家看太没有风度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天气很好。”
“嗯,好。”沈承宇忙去拿床边的双拐。
“这副拐杖还好用吗?这是哥哥出门前给你做的,估摸着你这几天就会醒过来了,所以给你备在床边。”
“很好用,让他费心了,等他回来我要当面谢谢他。”
“不用这样客气”巫小雅笑道。
屋外,阳光正好。
经过几天的相处,沈承宇了解了不少巫族的习俗,包括巫小雅的哥哥是巫族的少祭司,巫族有一个大祭司,两个少祭司,负责安排部族的祭祀事宜,巫族每过五年都要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活动,占卜部族未来五年的运势,接受神谕并执行。此项活动至关重大,由巫女亲自主持,因此所有的祭司提前一个月就要到祭坛做准备。
“那你的父母呢?”沈承宇问道。此时他们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坐在木屋的门廊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肩并肩坐着,巫小雅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让沈承宇感到身心舒畅。
“他们已经不在了”巫小雅神色黯然道“我的母亲因生我难产而死,随后不久父亲也随她去了。”
“对不起”沈承宇赧然“我不知道…。”
“没关系”巫小雅勉强弯了弯嘴角,目光却愈发冷淡,片刻后,她缓缓的说道,“父亲当时带着垂危的母亲去找老巫,可是就连老巫也束手无策,母亲离开后,父亲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间中,不久便卧床不起了。父亲走的那一年哥哥年仅十岁,而我刚满三岁……。”
愁云笼罩住了那双湖水般的眼眸,巫小雅的眼神变得迷离,思绪似乎又飞回了过去那段悲伤的岁月。沈承宇心中不忍,将手搭在她的右肩上,“一切都过去了。”
巫小雅从忧伤的情绪中抽回,平复着心情。“对,都已经过去了,不说我了,聊聊你吧,说说你在外面的生活。”
沈承宇目光微动,薄唇轻抿,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的过往也比你好不到哪里,”他顿了顿,声音又冷了几分,“我的母亲是一个歌女,在酒吧驻唱,一次她遇到了我身家过亿的父亲,生下了我,结果被父亲的太太发现了,父亲为了不让自己的资产受损赶走了母亲,留下了我。据说她当时很高兴的拿了一张巨额支票,跟一个国外的服装造型师跑了。”
沈承宇抿唇,这些往事造成的伤口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结了痂,他云淡风轻地笑道“一个很可笑的家庭不是吗?不过父亲和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对我还算可以,而那位沈太太在得知我无心经商,只想没有出息的走我母亲的老路当个歌手时,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好转,不过归根到底我还是她眼中一块想要抹去的污渍。”沈承宇脸上露出一抹讽刺,英气的眉上挑着,嘴角像噙了一块千年寒冰。
巫小雅很难想象像他这样阳光的大男孩,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此时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满脸的冷漠和嘲讽,变得陌生而遥远。
“但幸运的是,我还有两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们家与我家是世交,而且叔叔阿姨也都很喜欢我,他们给了我家庭中很少有过的温暖。”沈承宇想到自己的两个好友,他们现在一定很焦急吧,一定在忙着到处找他,沈承宇仿佛看到了郑灵均焦急的四处奔走和喻骐泪流满面的样子。
巫小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安慰道:“再忍一段时间吧,现在的你是走不出巫族迷雾的,但等你腿上的伤好了就能马上去找他们了。”
沈承宇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他想说虽然自己很担心想念外边的朋友,但是待在她身边哪里需要忍耐!
“那是我的荣幸”沈承宇小声嘀咕道。
“什么?”
“额,没什么,”沈承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晚让我来为你准备一次晚饭吧!”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巫小雅笑道。
“当然!”沈承宇一副毋庸置疑的神色。
一刻钟后,巫小雅看着沈承宇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禁好笑,看那架势他确实会做饭,只是尚不娴熟,总是准备了这个忘了那个,晕头转向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此时的他浓眉微蹙,乌黑的头发已经被抓成了鸟窝,好看的薄唇却倔强的抿起,一副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模样。
巫小雅看着于心不忍,正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却听到他小声咕哝道“酱油在哪里呀?”她含笑地上前几步,准备帮他,手刚放到角落里的酱油瓶上没一秒,一只宽厚的大手立马覆了上来。
“找到了”沈承宇开心地喊道,下一秒却立即怔住了。
巫小雅想也没想,赶忙缩回了自己的手,面露窘色,脸颊微微发烫。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沈承宇慌乱的解释着。
“奥”巫小雅尴尬的笑笑,转身到另一边洗菜去了。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两个人都再也无法专心做事了。巫小雅感到心跳快了几分,被触碰过的手背传来阵阵酥麻,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沈承宇一眼。
沈承宇则在一旁微红着脸,心不在焉的调着酱料,心里却不时回想起,适才碰触时那丝滑柔软的触感,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恍神,也不知道自己放了些什么调料,直到小雅朝他碗里投来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才猛然转神,面对着黑漆漆的不明液体,只有哀叹一声全部倒掉,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心里大骂着自己变态。一顿饭就在两人的各怀心事中完成了。
吃饭时奇怪的氛围并没有缓解几分,两人都安静的吃着饭,沉默不语,巫小雅感到这种氛围过于诡异,于是便主动开口道:“看你做饭的样子应该不是经常做吧!不过做出来的口味还是不错的。”
“是吗?”沈承宇稍稍有些得意,顺嘴说道,“我确实不经常做的,我只给我喜欢的人……”
说完两人同时一愣,四目交会中,两人的脸登时涨的通红,小雅尴尬的低头咬着筷子,沈承宇则傻笑了一下,只顾扒拉着碗里的白饭。橘黄色的灯光下是两张红透了的脸,和两颗青春懵懂的心。沈承宇塞的满嘴的白饭,心里嘀咕着,一面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一面却又矛盾的欣慰着自己的勇敢。
这一晚,巫小雅第一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从前她的生活平静的就像一汪湖水,没有任何波澜,可是沈承宇来了,搅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她现在一天比一天更急迫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再一次与他并肩前行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听他讲述外面世界的精彩,看着微风拂过他前额的发丝,听他小声哼唱着自己编的曲子。
沈承宇曾说他为了追逐音乐梦想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考入了位于美国费城的柯蒂斯音乐学院,哪怕父亲威胁要停了他的生活费,讲这些时他一脸轻松,神色飞扬的宣告着他不要为了所谓的“颜面”放弃自己的生活。
巫小雅很羡慕他,佩服他的勇气,羡慕他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自己…。仿佛带着重重的锁链,被牢牢的锁定。沈承宇好似一抹阳光照进了她单调地近乎黑白的生活,带着暖暖的温度,即便她不断告诫自己那很危险,无异于飞蛾扑火,靠近的代价是挣断与家族的维系,她还是忍不住去靠近了解,并一次次为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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