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日光正好，教堂草地上玛丽修女带着一群小孩子在唱歌。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教堂的上空，和天空中的白鸽一起起舞。
林子宜和清英面对面坐在清英狭窄的小房子里。林子宜弯腰走进房子里面，坐在低矮的板凳上，清英就坐在床上。可雪白的床单和床头一摞的书籍，窗台上黄色的小花，又是那么的温馨。
“我的屋子太小了。”
清英别起鬓边的碎发，很不好意思让林子宜看到她窘迫的一面。
“没关系，你这间房子的阳光很好。”
林子宜脸上的羡慕不似作伪，清英平稳下来说：“你前段时间让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真的。”林子宜有点失望自己找不到活计，没想到峰回路转。
“海城富有名的富商，想为家中的小姐延请一位英文老师，最好是一位女夫子。”
“是哪家？”林子宜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愿意让女孩子学习洋文，毕竟很多人还不愿意让女子识字。
清英讥笑着说：“但是我不建议你去这家。他们家在海城是出名的会算计，他们愿意让女儿学洋文。是为了以后把女儿卖个好价钱。”
“这样。”
清英继续说：“他家的大女儿现在是海城知府的第五房小妾，二女儿是江南织造大公子的宠妾。他们家还有三四五六，四位小姐正待价而沽。”
林子宜赞叹：“他们家的小姐可真多。”
“他们家的小姐最出名的是漂亮，艳冠海城。”清英难得能有人说说这些有意思的，继续说：“他们家最近盯上洋人的生意，自然要想办法。让女儿学洋文只是一个，他们家还请我去坐西洋乐器的老师。”
“他们怎么会找到你？”
清英看向窗外，说：“我在海城也是很有名气，长在教堂跟洋人混在一起的贱人，说的就是我。”
林子宜试图安慰清英，说：“这些都不是你能选择的。”
修女们刚到中国，清英的娘亲挺着大肚子来教堂做工。清英就出生在教堂里面，十岁时娘亲走了，修女们可怜清英，就允许清英留在教堂。不到二十的清英，已经是教堂的大管家。
“没事，我一点都不在乎。”清英眼中隐约有一点泪光。
“你想去吗？”林子宜想办法转移清英的注意力，“我的英文不好，恐怕做不了英文夫子。”
“你还不好。”清英瞪大双眼，“你学了英文三个月，赶得上别人学三四年。你要是不敢去，我陪你去。”
林子宜就等清英这句话。清英这个人外冷内热，只要熟悉了，是有一种江湖义气的女子。
清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略带苦恼的说：“他们家真是太烦了，去了肯定缠着我给他们介绍洋人。”
“我们还是别去了，小心给你惹麻烦。”林子宜担心给清英造成麻烦。
清英不在乎地说：“他们我还是能应付，这事是他们上赶着求我们。·他们家多的是银子，我们狠狠宰他们一笔。”
清英坐着黄包车，接了林子宜一起到许家。
许家的宅子在海城外围，铁艺的栅栏陪着绿油油的草坪。大门打开，门前矗立别致的喷泉，门口是两人环抱的高大石柱。进门以后光亮的石板，环形的楼梯，透明的水晶吊灯。
林子宜看得目不转睛，这些都是她在书中看过的，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
“什么土包子，看得眼睛都不会转了。”
美艳的女子扭着窈窕的腰肢，从二楼缓步而下，只可惜一股娇蛮的气息盘踞在脸上。一见面先讽刺，可见不是一个聪明人。
林子宜大抵知道她刚才确实失礼，那女子看着自己衣着不算名贵，自然瞧不起自己。只是不知道她是许家的几小姐？
清英没好气地说：“我们这些土包子，不敢脏了您家的地。”
从屋后转进来一个温柔端正容貌不显得女子，说：“五儿，不许无礼。我是许家三小姐，代妹妹向您二位赔罪。”
五小姐小声嘟囔：“谁稀罕！”
三小姐面上有些尴尬，只是她容貌不必上几位妹妹，在家中不被看重。妹妹的话只能当过耳云烟，不能放在心上。
“三小姐不必如此，您是您，五小姐是五小姐。”林子宜微笑着说：“您何必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折辱自身。”
五小姐哪怕是个蠢蛋，也听明白林子宜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横眉倒竖，怒道：“你滚出我家，我要让你在海城没有立足之地。”
“请问您知道我姓甚名谁？”林子宜莞尔一笑，“您难道想把全海城翻个底朝天，把我找出来。”
五小姐涨红一张俏脸，伸手指着林子宜的鼻子，还没想好说什么？
“我想您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毕竟你现在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这种事传出去，您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林子宜一番讽刺加威胁，让五小姐说不出的话全憋回肚子里。
三小姐高兴得不行，她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终于有人收拾了，她也算出了口气。可为了许家的面子，她还是说：“我妹妹年少无知，还望二位好生教导。”
“教导。”五小姐想被雷劈，不敢相信地问：“她们俩个是我们的先生。”
“正是。”清英很兴奋，五小姐落在她们手里。
“我要去告诉爹爹，我不要她们教我。”五小姐放完狠话，提着裙子要跑。
“五小姐留步。”林子宜有条不紊地说：“您现在可不是个小孩子，能在爹娘面前撒娇要糖吃。什么东西重要，您心里应该有数。”
一句小孩子，五小姐为了保住仅剩的面子，赌气站在原地。
许夫人从楼上下来，笑着说：“二位是老爷请来的贵客，赶快做，赶快做。”
许夫人和气的不行，林子宜清英行李坐在许夫人的右边。三小姐和五小姐坐在林子宜的对面。
“不知二位何时能来讲课。”许夫人侧头很是和蔼的说：“我这当娘的心急的不行，只想让女儿在家中多学点东西，以后少受点委屈。”
清英唇角微笑，说：“许夫人一片慈母心肠，只是我在教堂中事务繁忙，只能一周两次教导各位小姐钢琴。我身边这位是教堂中的学员，英文很好。”
“这……”许夫人面上为难，“我明白您的难处，只是不知这位是？”
“夫家姓董，您叫我董娘子便可。”
许夫人把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盘算清楚，确定没有董娘子这号人时，才说：“你是清英小姐推荐的，我自然相信。那就麻烦您每天来上课。”
“好的。”
敲定差事，林子宜出来松了一口气，和清英跑去街边买莲蓉点心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