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管家的呼唤声让乔雅如梦初醒。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自己房间的餐桌前,桌前摆着早餐,而管家正站在自己身旁。
她笑了笑,“管家爷爷,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叫我大小姐?”
“我一直以来,都是叫您大小姐的啊。”管家愣了愣,笑着回应。
这回反倒是乔雅蒙了,她又哑然失笑,“管家爷爷,你可就别逗我寻开心了。那舒萧叫我什么呀?自从他寄宿到我们家,你就从来没有叫过我大小姐啊。”
“舒萧?”管家流露出疑惑的表情,“请问他是谁?在我的记忆中,本家并没有接受过寄宿的孩子。”
她愣在原地,笑容僵硬,不可置信道:“舒萧呀,舒家对外公布的继承者,我的同学、队友、私人保镖。因为他父亲的命令,来我们这里磨炼寄宿啊。”
“很抱歉,我对此人毫无印象。”管家摇了摇头,“但是如果您所说的是那个和玉家司家阚家并名的舒家,他们的继承者并不是您所说的舒萧,他们的家族里也并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这怎么可能呢?可管家并不是会欺骗她和她开玩笑的人啊!乔雅大脑一片混乱,极快地否定了许多可能性,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结论——管家或许是记忆出错了?!
“那么雅兴队呢?”乔雅继续问。
“雅兴队,那是什么新晋的队伍吗?”管家愈发疑惑,他叹息一声,歉意地回答,“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消息也不灵通,还望您能包涵见谅。”
乔雅仍然不死心地追问,紧盯着他的表情,“那玉龙呢?司缉呢?阚见呢?!”
“很遗憾,我并不能为您解惑,我的记忆中真的查无这些人。如果您有意于这三个家族,根据您刚才说的三人姓氏,均为嘉禾乃至帝国甚至世界都数一数二的巅峰家族——玉家司家和阚家。可它们当中,也并没有您所说的那三人啊。”管家神情古怪地看着她说。
乔雅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嗫嚅着:“这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她仔细观察管家的表情,并且拿起手机看日期,搜查雅兴队的信息。可令她失望的是,她所有的期待都被一一否定。
这不可能,肯定是什么恶作剧吧。乔雅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门外快步走去。她要向其他人求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走出房间,迎面就遇到了乔磬,见到她便笑了,柔声细语道:“早安,姐姐。”
“早安,阿磬,你实话告诉我,你记得雅兴队吗?”乔雅急切地抓着他问。
乔磬也是一头雾水,笑着问:“雅兴队?这是什么趣味小组的队名吗?”
完了。乔雅脑海一片空白,只浮现了这个念头,她又问:“那你告诉我,我近段时间都做了什么?我现在在乔家又是什么身份?”
“姐姐跟往常一样在上学啊,是乔家唯一的直系子嗣中的女孩,乔家的大小姐。”乔磬对于她的反常感到迷茫不解。
她焦虑不安地追问:“我没有参加电竞全国大赛吗?没有成为家主吗?”
“姐姐……”乔磬以难言的神情望着她,悲悯、亏欠、歉疚、哀伤还有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拥抱了她,“对不起,可是真的没有。”
“我会很努力的,因为你实在是太辛苦了。”他许诺道。
乔雅睁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这些话毫无疑问否定了少年们存在的痕迹,扼杀了她所有属于他们的记忆。
不可能,那样的人们出现在她黯淡无光的生命里,记忆她偌大的勇气、坚强、情感和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却绮丽绚烂的未来。这些都伴随着每一次清浅的呼气融入血肉里,可如今却因为他们的消失同样无影无踪,就像是活生生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剥离一样。
怎么能这样子啊,好残忍……她咬牙流着泪,无声无息地控诉着周遭的一切。
不,这肯定是骗人的!乔雅挣脱乔磬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她在大街上奔跑,逢人就问:“你知道雅兴队吗?”
那些路人被她癫狂的表情吓到,急于拜托她,要么连连摆手说没有,要么冷漠地甩开她的手快步离开。甚至还有恶劣的人狠狠地戏弄了她一番,让她满怀希望,又重新坠入绝望之中。
乔雅就这么边走边问,直到雨滴落下。暴雨来临的黄昏之中,大街上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时代广场上,仰望着曾经播放过他们面容的大屏幕,哪怕雨滴坠入眼睛也固执地盯着。
她站在黎明女神伊欧斯的巨大雕像下,却也得不到女神的怜悯和眷顾。她就像是丛林中迷失的小鹿般,在钢筋耸立的钢铁巨兽中,在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上,再也寻觅不到回家的道路。
雨帘密密麻麻地下,眼睫不堪重负地垂下,她终于蹲了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将脸埋在膝盖间痛哭。
她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在这个没有他们的世界里。
直到乔磬撑着伞,气喘吁吁地找到乔雅,领着她回家,她才停止哭泣,安静下来。
她不禁想起来玉龙,他对她总有很强的保护欲。他素来坚毅,却总是要等到她入睡,才肯入眠。这一点在深山老林训练的时候,她感受颇深,好像是因为孤岛留下来的习惯。
他睡眠很浅,习惯微蜷着身子,再小的异样的动静都能让他醒来。如果做了噩梦,醒来的第一个动作永远是去摸身侧的她,惶恐不安地看她是否安好。
他睡在内侧靠在她身边,后背永远只会交给墙壁一动不动。到了后来孤岛陷入混乱,他才开始睡在外侧。
这些习惯从孤岛延续至今,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软。好像无论她做了什么,最终等待她的都是他的原谅和纵容。
怎么办,你会宠坏我的。
看吧,现在的我一旦离开了你们,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我啊,没有你们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而已啊。
这一次,没有那个逆光朝她伸出手,告诉她:“我来帮你找回玩偶熊。”的少年了。
那个总是淡漠得犹如古井里的死水微澜一般,却跟她说“我是你的龙”的少年。
那个总是让自己受一身伤,却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她的少年。
那个用笨拙而温柔的方式对她毫无底线地维护,毫无道理地宠溺的少年。
那个少年,叫玉龙。
回去以后,乔雅乖乖巧巧,却麻木不仁的模样,反而是让家人们放心不下,忧心忡忡的家人们给她安排了心理咨询。
面对心理医生的询问探究,乔雅只是伪装出一副只是疲劳过度而产生臆想的模样,蒙混过关。然后照常行动,一举一动都无比的自然而然,没有再提起那些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少年们,打消了家人们的疑虑和担忧。
似乎像她这样的少女总是擅长说谎话,一个眼神就能骗过天下。也太过于狡猾,把一切都能变成欺骗的筹码。
好像那些少年人给予她的青春就是涂满了劣质颜料的油画,那些相伴拼搏的日子里,不过是她找个人支撑自己不倒下,只是恰巧出现他们,换成别人也没差。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支撑自己不倒下,谁都可以。
她所爱的少年人是假,他们对待她的温柔和爱意都是假,他们一起相伴度过的那些有笑有泪的日子统统都是假象。她并没有爱上少年人们,没有什么东西是坚固不化,再真挚的情感也在现实的逼迫下溃不成军,跪地求饶,不过是一捧泥沙。
相爱太难了啊,没有那么多日久生情一见钟情的戏码,既然已经分开两边,不属于同一个世界,这爱不如忘了吧。
她活得好过那么多人,即使是失去了曾经的被喜欢热闹和盛大簇拥,即使是失去了梦想和那些无条件信任她纵容她爱她的少年们,她也能活得很好。
她才没深夜时总想起他们,才没不舍他们。她明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俗人,很留恋堂皇世界,也有新的天梯载她向上爬。残酷的世界没有真正的童话呀,好聚好散,如此便罢。天各一方,各自潇洒。
乔雅无时无刻都这样拼命地给自己洗脑,在没有他们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去追逐自己虚无缥缈的梦想。因为她很清楚地明白,没有那些傻得能够全心全意信任她的少年,身为G等精神力的她几乎是与电竞无缘的了。
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原本他们五人互相蜷缩依偎着取暖。可一旦失去了他们,身为弱者,身为一个G等精神力的花瓶,有谁会在意她的想法和感受吗?人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年少成名,冷暖自知。
空有美丽的皮囊,却没有能够支配这种美丽的实力,那么美貌就成了灾难。
电子竞技,弱是原罪。
神经质而敏感的她,会因为生活中哪怕再细微的小事而感到失落,会因为一些事后反悟出的弦外之音而惴惴不安。
夜深人静的惶恐,熙攘人群中的孤独,情不自禁的杞人忧天,这些都会令她崩溃绝望的事物面前,想起少年们,就会令她重新拥有面对这一切恐惧的勇气,就不会哭泣。
就像她说的,无论面对什么她都有勇气,只要有他们在。可是他们不在了,她又该怎么办?
乔雅扛起她应该承担的责任,为了家族去应酬,去赶赴饭局。
她替乔父去参加几个家族最高层的聚餐,来到一群家主啊继承者啊所在的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她一到,那些或和蔼亲切,或油光满面,或儒雅温和的男人俱是看向了门外。
她穿香槟色的齐膝连衣裙,后背是错落有致的欧式绑带,透明的木耳边薄纱立领欲掩弥彰,既不会暴露,又显得少女慵懒俏皮。门一打开,包厢里的人们只觉眼前一亮。
“呀,是乔大小姐啊。怎么?乔先生不来吗?”有人对她的出现发出疑问。
乔雅走到唯一空着的位置上,一贯作风的笑容大方得体,挑不出错误来,她对众人微微鞠躬,道:“家父另有要事在身,很遗憾不能来,我代他向诸位赔罪。”
乔雅放低姿态,在场的人都身居高位惯了,这么一来心里也舒坦不少,“诶,严重了。乔大小姐代替乔先生来赴宴,也是一样的。”“这可不行,怎么能这么轻易饶过乔小姐?不如敬在座各位一杯酒吧?”
“嘿,罗家主,教唆未成年人喝酒可不好。”“平家主,你可就少装怜香惜玉了,老子平时最看不惯就是你们一群斯文败类暗地里勾心斗角,表面上还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又当又立,恶心。”“您可就别调侃我了,彼此彼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