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月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惊讶。
与苏星月手牵着手,周明双脸色微白,显见着是个有些被眼前景象吓住了的样子。
沈家庭院之中,一时惟余静默。
初夏时节,清早仍有凉风习习,吹动沈家庭院之中几棵枝繁叶茂的树木,簌簌作响。
这一场本是喧闹欢腾的喜宴,突然便成了这般场面,不只苏星月与明逸、明双三人,便是随后跟出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一众宾客,皆是静默不语。
此时,却有一道娇柔的女声,犹豫着,声声低喃,“不……这……这不是真的……”
是早已自行揭下了大红盖头,因为穿着一身新红的嫁衣而在人群之中犹为明显的沈菲菲。
她身形本是瘦弱,此时因着一时打击过于重大,身体簌簌的发着抖,浑似连那一身绫罗绸缎精心缝制的新红嫁衣都快要负担不住了。
就像肩头有重若千钧之物压垮了她一般,沈菲菲缓缓地、缓缓地歪倒在地面上。没有哭,神情却好似魂魄已经不在这身体之内了一般,半是惊愕不解,半是茫然迷惘,口中犹自喃喃,“不……他不是……他……”
突然,沈菲菲倒吸了一口气,面色倏然惨白,昏倒在地面上!
“菲菲!”周一芙急急的去搀扶她。
动作间,周一芙发上钗寰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灿的金芒。此时此刻,富丽的底色,却犹然显出一种惨淡来。
一众宾客之中,与周一芙、沈菲菲母女素来关系亲厚的女眷们,并着家中的丫鬟、仆妇,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齐齐聚拢在周一芙母女二人身边,手忙脚乱的半是扶、半是抬的将她二人往后院卧房的方向送去。
前来参加沈家独女沈菲菲与晏山居士胡文语婚礼的一众宾客之中,除沈家亲友之外,还有许多为晏山居士之名而来的人,更有些左邻右舍、乡亲父老之中虽不十分亲厚但也尚且算是熟悉的人家。
许多人看了晏山居士好好的一个青年人竟突然就变作了只狐狸、还顷刻之间就炸开一团血雾而后灰飞烟灭了的景象,惊愕之下原都是愣在了原地,回不过神来。沈菲菲这一昏倒,沈氏女眷们这一忙乱,方才将一众宾客从怔愣的状态中惊醒。
沈家庭院之中,一时之间只闻一片哗然。
“那晏山居士竟是个狐妖!”
“他竟不是人!他竟不是人么?”
“这沈菲菲命可真不好!听说她刚出生不久,她父亲就去世了。如今好不容易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居然是只狐妖!真是可叹,可叹呐……”
“不是说狐狸精都是女的么?这胡文语却是一只男狐狸精?”
“瞧瞧你这点儿见识,狐狸精怎么没有男的了?我以前听人家在崂山修行过的道士说,狐狸变的妖精,都是可男可女的。人家狐狸精愿意的话,还可以忽男忽女呢……”
一时之间,众宾客惊讶、好奇、感叹,种种心情,皆付与一片混乱嘈杂的交谈议论声里。
苏星月回望了一眼空空的庭院,又再看向那边厢立在正厅房檐之下、廊柱之畔,犹自纷纷扰扰议论不休的一众宾客,深觉今日这般场面,委实不成样子。
携了明双的手,苏星月对周明逸说道:“明逸你先在这边看顾着,带着沈家的仆从将客人们安顿一、二吧。我与明双去看看菲菲和一芙姑姑情况如何,过会儿就回来帮忙。”
“好。”周明逸很是沉稳的略点了点头,便向正厅的方向行去了。
苏星月便与明双一起,绕过正厅,往后院一芙姑姑的卧房去。
此时,这一间卧房已被一众女眷围得严严实实。
苏星月与周明双很费了一番力气,方才挤进了房中。
却见沈菲菲昏迷之中躺在床榻上,而一芙姑姑坐在一旁只是默默垂泪。一众女眷围在四周,有几人七嘴八舌的安慰一芙姑姑,另外的或是呆呆的站在一旁,或是竟也像外面的宾客们一样兀自议论今日之事,满口也是什么“胡文语”、“狐狸”、“妖怪”,又是什么“命不好”、“克父克夫”的话……
竟敢当着一芙姑姑的面说这些!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星月刚要上前制止,却是周明双一步上前,先高声喝道:“住口!你们乱说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苏星月倒是没想到,明双一向柔柔弱弱、温温糯糯的样子,遇上这等事情,反应竟是比她还快。
微微惊愕过后,苏星月忙也上前一步,站在明双身边,对着一众女眷朗声言道:“今日突逢变故,我姑姑需要些时间平复心情,菲菲也需要静养。各位关切之意,无涯宗周家记下了!还请诸位先行离开吧!”
就在片刻之前,众人可都是看见了她们兄妹三人是如何将那狐妖生擒、审问以至它灰飞烟灭的。此时,又听见苏星月这一句“无涯宗周家记下了”,刚刚兀自胡乱议论的那些人这才惊觉不妥,各自走开。
一阵脚步声过后,卧房内便只留下了躺在床上的沈菲菲,坐在一旁的一芙姑姑,苏星月与周明双,以及刚刚确然是在安慰一芙姑姑、如今确然仍是一脸关切的几位女眷。
小红等几个丫鬟方才被众人挤在屋外,只顾着急,却无法上前,直到此时方才进得屋来。
苏星月让小红赶紧遣了沈家脚力快的仆从去请大夫,又吩咐小丫鬟们准备热水给沈菲菲先在额头敷上一敷——对于这等突然遭逢打击、惊愕焦急攻心昏迷之症多少会有些作用,还有给一芙姑姑煮些参汤来压惊。
小红出去传了话便回来了,向苏星月介绍了那几位仍留在房中的女眷的身份。——其中有一位,是周一芙素日的好友,同是年轻时便失了夫婿、自己撑持家中茶叶生意的张夫人。另几位,听来都是沈氏家族中的亲属,与周一芙她们母女二人素日往来颇多、尤为亲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