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走到司隶一步之遥的地方。司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看向,此时的他,眼中满是祈求,他突然明白今日张角杀他还有其他原因,自己即使罪不至死,今日怕是也难逃厄运。
噗的一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角手中握着的长剑,刺进了司隶的胸膛,刺破了他的心脏,司隶一把抓住张角的双臂,满眼的哀求和无助,血红的眼睛满含泪水,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他甚至还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种,可是心口传来的剧痛以及困难的呼吸告诉他,此生怕是无法再实现这些了。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开口向张角求饶。此时想要说已经不可能了,随着他张嘴,一股鲜血从嘴里溢出,堵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言语,他浑身抖动如同筛糠,只有抓着张角的手,死死得不肯松开,他想要将自己的愿望通过双手传达给张角,然而张角那木讷的表情告诉他,他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张角松开握着的剑柄,没有挣脱司隶的双手,他希望手臂上传来的痛楚能够减轻他心中的痛,为了他的宏愿,他不得不亲手杀死这个为自己冲锋陷阵的好兄弟。
司隶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那眼中已经没有了祈求继而闪现出一丝迷茫,他的脑海中的确迷茫了,当初不是说好的打了天下一起享受吗?为什么自己被抛弃了?
司隶已经无法继续呼吸,惨白的脸已经渐渐被灰白替代,唯有那一对血红的双眼更加的红,更加的狰狞,他松开了拉着张角的手臂,他放弃了,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徒劳,他只是不想再让人觉得他胆小,瞬间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想勇敢的面对死亡,身体已经不由使唤的跌倒地上,他没有力气挣扎,他也没有挣扎,就那样斜眼看着张角,看着他会走到哪里。
司隶死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那样勇敢的面对了生死,没有一句求饶,尽管那或许是没有机会求饶,可是人们看重的往往是结果,理由,无所谓了。
张角借着司隶的尸体发表了一番讲话,内容便是要严肃军纪,建立军规,不得伤害百姓的利益等等,内容不可谓不震撼,然而效果却是平平,因为这看起来太有指向性,那些张角的亲随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那些至今还没有真正承认张角统治的百姓成为了最广泛的受益者吗,而那些早期跟随张角起事的其他地方武装领袖却成为了牺牲品,按照张角的规矩,他们此前强取的金银财帛和女人,都要归还,也就是说,他们出生入死了这么久,没有任何收获。这之中以张牛角为核心人物,渐渐地他们和张角之间产生了隔阂。
此时逃出生天的曹操惊魂未定的站在陈国苦县的城头,望着东方,心中叹息不已,他此时已经无能为力了,五千虎豹骑,如今只剩一千多,其中还有四五百带伤之人,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了,这让他苦恼异常,他的家人特别是他的长子曹昂和爱妾卞玉儿此时都在谯县城内,怎么能不令他心痛,倘若城破这二人有个三长两短,曹操将抱憾终身。
两行清泪竟然从曹操的眼角滑落,这是这个已近三十的枭雄从来没有过的,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躲过这一劫。
张角将司隶就地正法之后,军队的纪律好了很多,大部分人开始慢慢习惯了张角所说的军法,并且自觉不自觉的开始遵照执行,然而,有人例外,这人便是张角的弟弟张梁,他依旧我行我素,可偏偏张角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有个人在张角面前告了张梁的状,张角竟然将张梁直接叫来,让他与那人对质,张梁矢口否认,张角便认为是那人诬告张梁,将他的舌头割去。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直言张梁的事。
可是黄巾军的气氛渐渐有些不对了,私下里有些人开始眉来眼去,但是在张角面前大家不再说不同的意见。张角对此很满意,他认为这是军队建立起组织纪律的表现,汉军不是一直都在说:“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现在黄巾军便也开始有点正规军队的模样,起码他张角如今便可以说一不二了。
然而,就在张角为自己可以对麾下军队有着绝对权威的时候,坏消息传来了,北方的济阴郡、山阳郡被李宣攻破了,如今并州军已经在猛攻梁国。
是的,是猛攻,李宣几乎疯了,他将所有收降的黄巾军编为攻城部队,对梁国的四门同时发动攻击。这些黄巾军虽然战斗力较差,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再加上装备精良,所以梁国都城睢阳已经岌岌可危。
张角派出斥候每半个时辰报告一次睢阳城的战况,同时将全部兵力集中到谯县城下,誓要攻破这座不过万人防守的城池。
“张牛角,今日你主攻北门,攻不下来就不要回来了!”张角怒气冲冲地道。他的确很火大,近十万人,攻了这么久,硬是被城中万余人挡在门外不得进,这样的战斗力也太丢人了。
张牛角直着脖子想要说什么,但是被身边的李大目拉住,最后一咬牙,生生地将想要说得话咽了下去,转身回到自己的军中。
“将军,弟兄们伤亡惨重,不能再拼了,再拼下去就算攻下谯县,我军也不剩几个人了,到时候大哥你如何在军中立足啊?!”张牛角麾下的将领苦苦劝说张牛角道。
张牛角眼睛一瞪,喝到:“都他妈说什么呢?老子是黄巾军的一员,大贤良师有令,岂能不听?”
那将领气得直跳脚道:“我的傻大哥啊!你把大贤良师当祖宗,他可没把你当自己人啊,他那弟弟为非作歹的时候,他可曾说过一个不字,如今大哥久攻不下谯县城,他就给大哥下死命令,这不是明摆着把咱们当炮灰吗?!”
张牛角越听越气,一脚将那人踹倒,狠狠地道:“给老子闭嘴,再他妈敢给老子乱说话,老子把你的舌头也割了喂狗!”说罢,不理那人,冲到阵前,提着长刀,大叫道:“不怕死的跟老子冲上城头,这一次夺不下城池便死在城头,不下来了!”
麾下将士受其鼓舞也是纷纷咆哮着誓要拿下城池。张牛角见状,嘴角动了动,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保重,长刀一挥,当先向城头冲去,顿时张牛角阵中喊杀声震天,将士们全都是一副不要命样子,向着谯县城冲去。
城头守军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他们紧张地握紧了手中武器,这一次他们必须要拼命了,否则怕是坚持不住了。
满宠手提长剑,站在城头,仰头看了看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一次怕是真的守不住了,他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城头上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千人了,而且是仅有的五千人,城中十六岁到五十岁的男丁已经悉数战死,整整两万人,长眠于这道城墙之下,为了他们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恕不相识的人,献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可此时,这一切的努力,将要化作泡影了。突然吵杂的脚步声响起,是从身后的甬道上传来的,满宠不由的回头看去,只见一大波妇女,手持武器冲了上来,他们身着自己亲人的并不合身的甲胄,表情异常坚毅的来到满宠的面前,“大人(此时县令、县尉都已战死,县丞被砍掉了胳膊,依旧在城中进行着他的工作,所以城头就由满宠来负责),我们请求出战!”
满宠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快速靠来的黄巾军,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放!”
在满宠不断的嘶吼声中,城头上的箭矢不停的洒向黄巾军,将他们射翻在地。可黄巾军并没有因此而迟疑半步,他们依旧在拼命的向谯县城墙扑去。
啪啪啪,不断有云梯搭上城头,满宠指挥着守城将士用极长的钩镰枪将云梯推倒,轰的一声响,一个云梯上的数名将士来不及跳下云梯,被狠狠的拍在了地上,激起一蓬尘土,那些黄巾军士兵有些痛苦的在地上蠕动,有些则没了动静,显然是已经摔死了。
可是更多的黄巾军战士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与守城将士展开了近身肉搏,这时他们才惊讶的发现,这些守城的将士中竟然有很多的女人。然而战场可不是怜香惜玉的地方,他们照样挥舞着他们的刀剑,将那些守城将士无论男女砍成两节,在某一个时刻,他们也会被守城将士砍成两段。
满宠大喝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杀啊!誓与谯县共存亡!”守城将士在满宠的激励下奋勇杀敌,渐渐地利用人多的优势在城头占据了主动,不断将黄巾军将士逼退到女墙边。
突然,一个大汉跳上城头,手中大刀一挥,瞬间有四五名守城将士被砍为两段,不分男女,鲜血、内脏流了一地。守城士兵被他的气势所聂,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张牛角在此,谁敢上来!”张牛角如同天神般立于女墙边上,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然而就在这时,黄巾军中军突然号角长鸣,这是后撤的命令,张牛角眉头一皱,回头望去,只见中军的东侧一股庞大的骑兵犹如尖刀一般突然插入中军阵中。
究竟这突如其来的军队是何人,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