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在如月门口稍稍徘徊了一下,便转身背靠着门坐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那在漆黑夜空中坚强前行的明月,低低地道:“月儿,还记得当年在沛县遇到师父鬼谷子的那个夜晚吗?好像月亮也是这样圆,当时你还蒙着薄纱不愿以真面目见我,其实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喜欢你了,当时你看着远方的夜空,等待着师父的到来,而我则在侧面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的眼,当然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想从你的眼中看出你的想法,可是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自己被你深深地吸引,无法自拔。”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股幽香从屋内出来,安静地坐在李宣的身边,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姑娘可不只是侧脸好看!”
李宣轻轻一笑,转头看向如月,点头道:“当然,我的月儿哪里都好看!”
此言一出,突然发现这句话好像有些容易让人误会,便忙补充道:“长得哪里都好看!”
如月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宣话中的含义,幽幽地道:“其实在费县救你的时候,师父就已经告诉我,你会成为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成为我的丈夫,当然,那时我很不以为然,特别是在费县时看到你只会使一身蛮力,什么风度什么智慧都没有,我根本没有把师父的话当真。只是后来你竟然甘愿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和我一起去救我的族人,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习惯了你的陪伴。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是这样的感觉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你离开天柱山时,我不能陪着你,当时觉得那样的安排也是理所当然,然而,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离不开你。再之后,我不顾师父和师兄的反对,去找你,结果果如师父所言,给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然而我已经顾不得那些了,被阴阳家的人放出来之后,我便立刻动身前往美稷去见你,我觉得如果不能马上见到你,我甚至会死,我太想你了。
你去了幽州,我没有去找你,因为师父预言我会再次给你带来麻烦,可是没想到我没有去,你一样出事了。
你失去消息的那段时间,我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师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答应采用血祭的方式,为你再卜一卦,他得到了启示,你没有死,所以我活了下来。可是你在哪里啊?杳无音信的你到底在哪里,我无法控制自己不想你,所以那段时间我让自己忙起来,我试着以你的身份来考虑你的那些义弟的事情,为他们安排婚事,同时建立并州道家的信息网,这些事情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使我每日变得很累,可是我很开心,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减少对你的思念,我才能好好的活着,等着你回来。”
如月讲完这些,深情地与李宣对视着,然后微微一笑道:“我其实不该介意你有其他女人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她们会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每日看着你,却只能继续想你。你不要怪我任性,好吗?!”
李宣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绝不朝三暮四,处处留情,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真正的妻子。”
如月听着李宣的情话,心中突然万分甜蜜,轻轻的靠在李宣的怀中,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温情。
过了好久,李宣发现如月已经睡着了,便轻轻地将她抱进房间,轻轻地放在床榻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安静地趟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进入梦乡。
“大哥,快起床了,大喜事啊!”院子里传来张飞的破锣嗓子,李宣使劲握着拳头,就差要一拳轰碎身下的床榻。如月面红耳赤的从他的身下钻到侧面,将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紧紧地裹起来,却不去理会赤身裸体爬在那里的李宣,不由的笑道:“三弟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李宣无比沮丧的苦笑道:“老三真是我的克星啊!”
无奈之下,李宣只得在张飞第四次呼喊的时候,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大清早的号什么啊?!”李宣怒吼道。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如月噗嗤地轻笑声。
张飞见到李宣大发雷霆,突然像想到什么,挠了挠头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哥了,我没想到大哥你能一晚上……”
李宣骂道:“说什么废话呢?大清早把我叫起来,到底什么事啊?!”
张飞嘿嘿一笑道:“有有有,是大喜事!奉先的家眷终于从太原来了!”
李宣一听,差点气炸肺,骂道:“你大清早的把老子从……,恩,把老子叫醒,就是要告诉我奉先的家眷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张飞一听李宣的话,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说对重点,忙补充道:“不对不对,不是奉先的家眷从太原来了!是奉先的家眷从太原来了,不过他们不光是奉先的家眷,啊呀,不对不对,说错了,我不是要说奉先的家眷,我是要说……!”
李宣见张飞急得脸都紫了,也便不再逼他,无奈地道:“好了好了,别急,慢慢说,到底什么事啊?!”
张飞突然脑袋一灵光道:“奉先的家眷,是大哥你的家人!”
李宣一瞬间愣在那里,此时,如月和木兰也被张飞哇哇乱叫的声音叫的走出了屋子,紧走两步来到李宣的身边,如月道:“三叔别急,到底怎么回事?”
张飞正要说话,突然院门外传来了喧闹声和隐隐可闻的妇人哭泣声,咚咚咚的几下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李宣循声望去,只见吕布大步流星地来到面前,单膝跪地道:“布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将军,今日特来请罪!”
李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真的有些闷了,这一大早的,张飞和吕布这两个是演得哪一出啊?
吕布一个头叩到地上,郑重地道:“布其实一直知道将军家人下落!”
这话一出,李宣愣了,呆呆地看着吕布,难以置信。
李宣一直在寻找家人的下落。为什么一定要在朔方发展,与这里有这大片未被人开垦的良田有关系,但这样的良田整个大汉多得是,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个狗不拉屎的朔方呢?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听姐姐卞玉儿说当年他的家人是被发配到朔方的,只是后来自己在这里无论怎么打听,都没有得到一点点消息。
他已经绝望了,一群妇人,而且还是毫无地位的犯妇,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是完全有可能全部死掉的,他已经开始绝望地认为他的家人应该已经死去了。
可是今天,他突然从吕布这里听到他的家人还活着,而且吕布竟然早就知道她们的下落,他如何能不震惊。
只见李宣一把握住吕布的肩膀,激动地问:“她们在哪里?快告诉我,她们在哪里?!”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吕布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李宣的激动,因为他的手在颤抖着。
吕布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向院门口,只见在关羽、赵云等人家眷的搀扶下,几个老妇人蹒跚着走进了院子。
李宣认识,是的,这几个老妇人,李宣认识,记得那时在那个开全族大会的栅栏里,这些妇人便坐在李宣一家人的不远处。老妇人的身后,走进来几个年轻的女子,这些女子有些比李宣大几岁,有些则比李宣还小几岁。对于这些女子,李宣没有什么印象,毕竟当年这些女子还太小了,他们都长得了,变了很多,可是那种来自血脉中的亲情还是能够感觉的到。
李宣梦游一般的向那几个老妇人走去,忽然院子外传来赵云的声音,只听他喜笑道:“阿娘,您慢点,慢点,大哥就在院子里,跑不了!”说话间,只见赵云搀扶着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
只见这老太太本来年龄并不大,也就是四十多岁而已,可是艰苦的生活让她的身子便如同五十岁一般佝偻,可这并没有影响她的急促的步伐,甚至连赵云都有紧赶。当人们让开一条道,让这个妇人来到李宣面前的时候,李宣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和甜蜜的泪水,他急急忙忙地拉过自己的两个女人,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一声凄婉的叫声响起:“娘!”
老妇人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摩挲着李宣的头,刹那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十五年前,而李宣还是那个整日只知道闯祸的调皮鬼,仗着有一把子力气,将多少弟兄们打得找到家里来。
然而,此刻的一切又是这样真实,孩子长大了,跪在地上都要和她一般高了,她甚至连摩挲他的头都需要抬着手,孩子真的长大了。
她终于没有抑制住,留下了幸福的眼泪,她又将目光投向李宣身后的那两个女子,她知道这是她的两个儿媳妇,在来的路上,赵云已经告诉了她,而此刻她真的见到了,有生之年,她真的见到了。
关羽等人,走道李宣的身后,带着各自的家眷,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一声“啊娘!”响彻了整个朔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