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泓昆正在严肃地和四个昆说着什么,看起来非常郑重。
罗嘉顾不得这些,飞过去说:“陈叔,现在的情形和你看见的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是否还有机会挽回局面?”
陈泓昆说:“我正在想办法,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干扰我们的行动,否则就真的无可挽回了。”他指了指脚下的无间火海,海面已经出现了微微的倾斜,这说明寒火已经出现了泄漏,想来无间火海很快就要席卷地沼火池和人间界了。
罗嘉连忙点头答应。
陈泓昆脸色凝重,他取出了鲲之灵玉盘,往空中一抛,一道银色光柱直通天际,如寄化成的小银鲲在光柱中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又落回了玉盘之中。
玉盘上的几十根长长短短的指针疯狂地转动起来。
陈泓昆双目微闭,双掌前推,将神力源源不断地送入银色光柱之中。银光变得明亮而耀眼,无间火海慢慢恢复了水平。
罗嘉看呆了,他知道陈泓昆这是在逆转时间,这也是逆天而行的举动,一定会招来天怒。
远处已经有隐隐的雷声传来,一道霹雳落下,把量天从藏身处掀了出来。此时的量天已完全没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双目赤红,脸色狰狞,四处飞逃着躲避雷霆。
看见他,罗嘉的眼睛都要红了,云山神族也纷纷从远处扑来。陈泓昆却像是独自伫立在真空中一样,不理会身边所有的纷扰,只集中精力向鲲之灵中注入神力。
无间火海在慢慢下降,刚才已经死在里面的神族突然元神归位,痛得大喊出声。
量天侧头看了一眼,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他不顾雷霆的狙击,向陈泓昆冲来。
罗嘉在半道上就截住了他,出拳如雨,恨不得徒手把他擂死。
鲲之灵玉盘上的指针越转越慢,最后停住了,如寄死命推着也不能再动分毫。
量天哈哈大笑。
李昆突然飞了起来,化作一条银鲲,冲进了鲲之灵玉盘之中,和如寄一起推动着指针。
无间火海缓缓退下去了,星星点点的蓝色在天地间闪烁。干戈正从一块大石头下挣扎着爬出来。
量天大惊失色,调头就去冲击鲲之灵玉盘,他身负天怒,引来阵阵霹雳,有好几道都打在了鲲之灵玉盘上,把玉盘打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缝。
陈泓昆咬着牙继续输送神力,谭昆和周一昆又依次飞进了玉盘。谭昆帮着推动指针,周一昆吐出一泓酽蓝色的液体,把玉盘上的裂缝补好了。
半边云山立了起来,迦楼罗王洞府外的竹林沙沙作响,复活的棣瑾花又晕染出柔美的光辉,一片枫树叶制成的书签飞回到浮生出征前读过的典籍之中。
“还有最后的一次机会了,看来果然还是我最重要啊。你们要记住我啊,我是托马斯?阿里山德罗?昆!”
托马斯?阿里山德罗?昆双臂一振,跃入了鲲之灵玉盘,他的力气好像的确要大些似的,跃入之后指针转得快多了。
云山渐渐恢复了原貌,山间清泉喷珠溅玉,溪水潺潺流淌,百花湖边的棣瑾摇曳生姿,一只小鹿正在湖边低头饮水,温柔的双眸映出粼粼湖光,浑不知方才的天地巨变。
家园依旧,不少惊魂初定的云山神族这时候才默默流泪。
云山脚下的主战场上,数千名天界神族死里逃生,茫然无措地互相注视着。
陈泓昆神疲力竭,收了玉盘就委顿于地。罗嘉赶紧过去扶他。
“还没结束,下面就全拜托你了。”陈泓昆在他耳边轻声地说。
量天功败垂成,自己又已神力不济,再也不能重新使出刚才的惊天一剑,一时间心灰意冷。周边所有神族对他的谴责和谩骂他都像没听见似的,反正就要陨落了,还顾及什么虚名呢。
樊天也怒火万丈地冲过来要打量天,被罗嘉一刀架住了莲花。
“别狗咬狗了,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你偷袭了夜一大族长。”
樊天气得头脑发昏,吼道:“不关我的事,是量天这狗贼让我去干的!”
旁边众神大哗,夜叉族马上包围了樊天和量天。
量天冷笑了几声,他刚才那与日月同辉的惊天一剑,确实震慑住了场上所有人,此时看他似乎又要有所行动,不少神族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输了。”量天对罗嘉说,“可我也不会死在这些低贱的神族手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定也会干出和我一样的事情,你干起来更方便,不是吗?”
“时间证明一切。”罗嘉不耐烦和他废话,全神贯注地防备着他出手。
“是啊,时间证明一切,也毁灭一切。”量天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就差这么一点,我真不甘心。”他突然往前一跃,速度奇快,从众人头上飞了出去,飞向战场的垓心。
量天长啸一声,在空中双手交握,再次转动了手上的扳指。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他的神力又已消耗殆尽,只汇聚出了一柄短短的月光之剑。量天双手紧握住这把短剑,连人带剑向下俯冲,深深地扎进了战场的中心,把大地扎出了一个深井。
罗嘉心中大叫不好,量天竟以自杀式的行为,重新击穿了无间火海的通道。
寒火喷涌而上,因为深井狭窄,喷上来的寒火足有几千米高,然后才如瀑布般落到战场之中。刚刚逃出生天的不少天界神族,第二次陷入了寒火的包围中。
陈泓昆已经昏迷过去,再也不能施法了。如果不能堵住这个深井,无间火海会烧熔掉战场上的所有天界联军。
夜十六本来已经和樊天交上了手,此时看见情况十分危急,立刻抽身后退,飞到了主战场的上空,将扶桑枝伸了下去。扶桑枝可以载日,最耐高温,本身又坚硬如铁,短时间内不会被寒火熔掉。
夜十六将神力注入扶桑枝,扶桑枝上向着四面八方长出了千枝万叶,落在寒火中的天界神族马上攀附住身边的枝叶,借力跳到了扶桑枝上。
战场上有数千神族,夜十六的神力有限,也救不了这么多人。他呼喊了一声,夜棲马上带队飞出。近千名夜叉族人同时显出了法相,天空中到处都是踏着烈火、漆黑脸上表情狰狞的夜叉。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把长长的三尖叉,又同时把叉伸入海面。顷刻间,每把三尖叉上都爬上了好几个天界神族。
这就是后来传遍了天界的“夜叉搅海”。这一幕图景被所有的部族都记录在了自家的典籍里。夜叉族更是将这场景刻入巨大的玉石,供奉在圣堂之中。
能被铭记的不是杀戮,而是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