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邬由十锦带着出了这南湘阁在院子里转了好一阵,在一堵墙外听到了歌声悠悠扬扬的飘进花园里。万邬看了眼十锦,道:“这歌声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唐门竟还有戏班子?”
十锦迷惑的看向那堵荒废了多年的院子,虽算不上断壁残垣,但也蒙尘不见当年颜色了。唐门确实有戏班子,但也不是在这惨无人烟的地方!
“回禀郡主,这里,没有戏班子?”
“那这个歌声……”
万邬眼底升起一种不可言状的奇异色彩,十锦紧张惶促的看向她,不知如何是好。
“带我去看看吧。”
许芊舫出了堂内,方才秦姪说的一字一句犹在耳边,不可断绝。一阵头痛、欲裂。泪水无措的滑下,凝在脸庞最下端无声跌进卵石路里。阿爹……阿爹……
“许将军中这毒时日已久,切不可再动起。”
“此毒三年复发一次,秋日时要特别小心。”
“秦某人算了一圈,大约到了今年……节哀。”
……
泪眼朦胧中,一道青衣由门口缓缓踏来,有的药的清香袅袅袭人。许芊舫抹干眼泪,看那人左手掌心处一颗红色的朱砂痣似一滴血镶嵌其中。许芊舫忽地抬头,李曲淮容光焕发的凝望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小生乃唐门管家,给贵客问安。”李曲淮先发制人,表明身份。
许芊舫凭借往日情分猜到了一二,兴许是为了凤珠而来。许芊舫从悲伤的神情里勉强挤出那么一丝微笑,眼角余泪尚未风干。她颔首,朝门外悠然走出。
歌声不断,院子里飞出大片乌鸦,黑黢黢一片看的瘆人。
万邬提着胆子向前走,还没过门槛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回外头。什锦背后一痛瘫软在地上。
“曲淮?”
“这么贸然进去,不要命了?”他斥道。
“你我修仙之人岂会害怕这些鬼怪妖魔?况有你在我身旁更是坦然!”
“若我不在呢?”
“……这时候不该说这些。我听这歌声蹊跷,到了近处却不闻。这到底…”
李曲淮掐指,一道白光从他的指尖划过天际,注入房檐,一片昼亮。俄而一道鬼影披发泣血而出,张牙舞爪朝他们二人而来。万邬朝她射了一箭,只见她身姿矫健的巧妙避开,仍一股劲的冲来。李曲淮略微施法,一蛊金钟罩稳稳的困住她发了疯的诡迹。万邬看了半天也未曾明白这到底是何物。李曲淮金钟罩一收,长长的太息。只要听得这个声音,万邬便知是有不可告人的事。
十锦在树下醒来,眼前只有郡主一人,迷茫不已。何时昏厥竟不自知?而且头脑里空空如也。
“郡主,这……奴婢为何会……”头痛肆虐,十锦停止回想,从地上狼狈站起,“是奴婢失职!”
万邬面纱下一张脸不苟言笑,十锦被澧曲淮点了忘穴,自然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接连几日,言书雅在野岭里无聊度日。她终于下了狠绝之心,在这荒郊呆的久了自然也就比平日浮躁更甚。与其长久等那孤魂野鬼游过,不如下手为强。
“我什么坏事没有做过?不就是杀人吗?区区弱民何以畏惧!”她想。
一道乾坤决从天接引而来,霹雳无敌,三个活人就不约而同的都围困在道法里。他们挣扎、惶恐、不安,面前的蛇蝎美人眼中的杀伐果断让人不寒而栗。言书雅掌中聚起火焰,妖冶的令人发狂,弹指,霎时三人只剩死亡的肉身,空留躯壳沉睡在这万国土地上。今夜不知是谁人家妻离子散,谁家父母痛心疾首。
她只是欢喜,南宫陌愁终于可以醒来。苍天不负有心人!
许芊舫在窗前发呆,月亮为何如此无情连洒下的月色都是冰凉入骨。一阵风飒飒刮过,吹的人毛骨悚然。院子树上站了一个人,水红蝶仙裙在风中飘零。言书雅隔空传音:三人魂魄已到手,余下的事由你来完成。
虽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想见她是多么的开心。又是一阵风,言书雅消失在如墨夜色中。
万邬提着灯笼,在山路里独自行走。此刻人迹不见,独留鬼魄与不眠之人。阴气闯闯,如若没有灯笼的光亮更是让人后背发凉。
“前不见古人,”她说。
“后不见来者。”魑魅游到她面前,接了下一句。
万邬原在睡梦中,莫名其妙的就被魑魅托了个梦,梦中那恳切语气实在令人怜惜,况其也有恩于万邬。
万邬本畏这魑魅,遥想当年在蜀川那场浩劫中,是被他打怕了的。如今光从面目中细细看来,有几分好看,便也多了几味和蔼可亲。
“魔君大人,敢问有何要求?”
魑魅不曾说话,只是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千年不变的女子。千年前她下凡历劫,他苦苦相随,每一次紧要关头皆是其挺身而出。在阳间日子久了,寿命也折损了不少。本以为她不会将其忘记,不曾想……
“这么叫可就生分了。”他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眼中消散了以往阴鸷只剩不舍。
万邬避开他的手,独留它悬在半空。“魔君大人,别失了分寸。如若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她攥紧灯笼,朝来路转去,一阵温热将她笼在其中。魑魅定住她,一颗散发着赤光的霰珠从嘴里慢慢吐出,穿过她的身躯,直抵心房。
“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小曼,我的心给了你从此就不能在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