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乾坤地理山河棋 (3)
狐狸笑笑:“其实不管货币主义也好,凯恩斯也好,对于货币流动机制还是认识不多。自由主义者就知道这水流要以指数函数增长,却不知随着资本利润回收的要求这水流便要自个儿减少了。凯恩斯也是一样,以为政府不采取措施,这膨胀便永无止息。”
“可是,你这个不就是自由主义观点,采取的是不干预主义么?”绛仙不解。
狐狸摇摇头:“我不要你关闸,只是想要你看见,这水流自个儿流动的规律,但却不是说,它自个儿能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规模下最有利发挥这个规律。”
“譬如,”狐狸指着棋盘,“适才这水已经漫过了山顶,那便有多少鸟兽爬虫,已然葬身于大水之中,又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更勿论大水过后,田园尽毁,瘟疫横行。”
“倘若我们能在大水漫过大山之前,便能令其停止上涨,方才不失为一步经世济民之棋,这境界便又高一步。”
绛仙点头,不过这时看见棋盘上春暖花开,艳阳高照,不由得心花怒放,便把所有的不快都抛诸脑后,忍不住取下古筝,微吸一口气,玉指轻挑,便有清越天籁之音。
“巍巍兮高山!”狐狸赞道。
绛仙莞尔一笑,音调突变,却是如那珠玉之声,清脆婉转。
“潺潺兮流水!”狐狸赞道。
绛仙微微一笑,正待再弹,突然一声裂帛,琴弦骤断。
狐狸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不好。一口鲜血吐出,向后倒去。
绛仙和老者大惊,急急扶住狐狸,狐狸面如死灰。
“狐狸兄弟!狐狸兄弟!”老者在狐狸耳边大声呼唤,绛仙在一旁急得泪水盈盈。
狐狸缓缓醒转,未及老者与绛仙喜极发话,便急切指着棋盘,想说话,一口气却提不上来。
绛仙顺着狐狸的手朝那棋盘看去,不由得三魂飞掉两魄。
但见那棋盘之上,水流却在继续退去,越退越快,转瞬之间大小河流又是断流之势。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这惊慌片刻,那棋盘上却又是过了几个月,禾苗已然开始蔫了。
原来绛仙的琴弦骤断,使狐狸蓦然想起这棋中一个破绽。
那滔滔洪水既然因为水库加倍回收而渐渐消退,待得那水流渐少,资本水库却仍和以前一般要求资本及利润回收,那剩下的些须水,哪能经得起几番折腾。更兼那水流渐少,水库感觉要回收更多的水是越来越难了,再不若以前水流纵横之时。所以非但此时拼命收水,也绝不愿意再放出一些水。想以前那流水,虽说已经是流出水库的小于流入的,但终究各个水库在开闸放水。而现在各个水库看回收水愈加艰难,那流水进来的闸门自然大开着,流水出去的闸门却是悉数关上了。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水流源头一断,便消逝得越快。转眼又是一片龟裂大地。
狐狸正是想到这个,一时急火攻心,精力便虚脱了。
老者扶狐狸坐下,沏了一碗云雾茶,道:“狐狸兄弟性格太急,身子却是不大妨碍的,休息片刻便好了。那棋盘之事,自有绛仙打理。”
狐狸道:“方才心里太急,失态了。”
稍歇,忍不住还是去看那棋。
却见绛仙在那儿把棋子东比一下西比一下,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落子。
老者道:“绛仙姑娘可记得刚才是如何水漫金山的?此次何不照样行来?只是你前次降雨过多,方引起洪灾,你稍控制一下罢。”
绛仙叹道:“此次我准备全部都是市场经济了,国营水库便下雨,也不要下那么多,我让各个水库,包括东海都自己照顾自己。想来那些经济学家时常宣称市场自己会有调节机制,我不妨一试?”
狐狸惊道:“姑娘可是让东海也作为理性人,把那海水上天之路也列入市场化么?”
绛仙朝狐狸笑道:“狐兄身体未康,须得静心养一养。这棋盘之事,倒不要时常挂念的说。”
绛仙朝老者笑道:“以往我老是想着计划这个计划那个,结果总是事与愿违,想来是观念太陈旧的原因。我现在实行市场经济,让所有资源自由流动,却看如何?”
老者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此种走法我也未曾见过,不过既然别无他路,不妨走上一走。”
绛仙定了定神,把那一颗子落了下去。
狐狸一颗心便提了上来。
果然,那东海一旦成为利润中心,顿时风云陡变。
原来那东海有两条路径与陆地相连。一条是长江等河流,此是陆路,万水东流便由此入海。另一条却不为一般人所知,那便是天路,平素东海之水,便化作水气,通过此路回归陆地。正是这两条路一进一出,大地之水往复循环,终久不息。
这东海成为利润中心,那天路的水汽立马倒流,连着陆路江水一起,全部注入东海,但见东海海面渐渐上涨。绛仙喜曰:“东海之效益何其如此之高矣?”
狐狸却变色:“姑娘看那陆地!”
陆地上烈日高照,不见半分水气。那大小水库皆紧闭闸门,地上生灵已是死了一半。
绛仙神色也是一凛,不过随即恢复自然:“这个倒也不是太大的难题,且看我用财政政策,扩大财政支出来刺激他。”
说罢,又是一颗棋落下。
滔天水浪再起。此次股股水气从海面升腾,奔那陆地而去,却不再落入原水库之中,而是另外安营扎寨,新建成了许多新水库。
绛仙笑曰:“此番棋出,我非但要那大地再度泽润,也必使这新建的许多水库几天之内收回投资、产生效益,方显神妙。”
老者微微摇头:“绛仙姑娘不可托大,这地上生灵,已历经三番五次折腾,倘若再出差错,局面将万劫不复矣。”
绛仙嘻嘻笑道:“我说老爷子缘何如此胆小?我那东海海水,放将下来,又不是为了白白地扔掉,那国家财富之蛀虫行为,今决不许再有一点。岂不闻,崽卖爷田不心痛,那众人都来吃国家、穿国家,长久以往,国力必定衰微。所以原来那些水库,果真要破产,我也不再保护,也是为此。”
“此番东海放水,实乃一石二鸟之计。一则久闻西方经济学说投资便可刺激需求,所以放水可为国民经济打一针强心剂;二则东海放水,也须当资本来看待,须得有良好的效益,赔本的事万万不可去做。”
“譬如湖南有个叫谢佑卿的高人,或者北大有个叫汤敏的海龟,对经济十分精通,令我辈对其佩服得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此人云,夫那教育,国家也不能老干那赔本买卖,须得搞成产业化,要见经济效益。那受教育之人,多了挣钱的机会,便得为此付账。此论却把市场经济的精髓说得十分到位,我寻思以后那法院、检察院、政府机构也须得进行承包经营,进行收费服务,上缴利润,则王国之市场经济改革,方可惊天地、泣鬼神。”
狐狸此时已是恢复大半,强自支撑着站了起来,但听见绛仙姑娘这一番话,恰似晴天一声霹雳,头脑嗡嗡作响,差点又坐了下去。
狐狸惊道:“姑娘三思!现今国民经济根基薄弱,企业素质极低,此举莫非釜底抽薪乎?”
绛仙盈盈笑道:“狐兄眼界好生狭隘,企业素质低我们便永远保护之乎?正是要这市场经济来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狐狸摇头:“我不是指要保护企业……”
绛仙轻轻挥手:“狐兄之意我自是明白,还是在想这水,仅仅靠政府投资拉动甚是不够。我也想到这一点,所以还有一着在后面。就是准备开一水市,让那各大水库上市,去圈水去,来启动民间投资。”
狐狸微叹:“现在水库皆处境艰难,不知姑娘让哪些水库去圈水?”
绛仙道:“自然是那国有水库,国有水库方才是自己人,肥水安流私有水库哉?”
狐狸神色黯然,想起了一句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不过终究没有说出来。
狐狸背负双手,缓缓转过身去,背对棋盘。
狐狸叹道:“姑娘可曾发现棋盘之上又有些须水流在流动,只是不再像先前一样是滔天洪水?”
绛仙正自兴奋,忽听狐狸这一问,大是惊奇:“狐兄怎的如亲眼见过一般?此时棋盘上隐隐已有水痕,就像泪痕一般,但也难以确定。”
狐狸道:“老丈说的好,这土地已经历百般潮起潮落,元气大伤,譬如初谈恋爱之人,极易意气风发。然用心至苦,便心如死水,波澜不惊了。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是也。”
绛仙但听得魂飞魄散:“狐兄此言甚是凄苦,望这棋局不要应验了方好。”
狐狸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绛仙姑娘缘何看不穿,偏去要那么多的经济效益?你要水,自个在水厂造一些便了,何必费这许多麻烦?”
“你东海之水刚刚投出,便要收回,经济效益可谓好矣,但却岂非如不投一般?水库外面本来缺水,现今再圈水进来,又有何用?不过是水库开闸一次,便亏一次,结果整个市场一片萧条耳。”
绛仙道:“难道那水库提高技术,改善治理结构也不行么?”
狐狸惨然笑道:“无水便是无水,再好的水库又能奈何?所以今日之棋,多半不是水库的过错。”
“姑娘可曾想过,你采取的诸措施,虽是花样复杂,名目众多,却都是换汤不换药尔,在我看来实是没有半点区别。”
绛仙看看棋盘,苦想一阵,长吁一口气:“狐兄所言句句在理,我的头想得生疼,不若你来帮我走上一走?”
狐狸欲要推却,转念一想:“也罢,且待我来试试。”
说罢,伸手捻起一枚棋子。
狐狸把这棋子缓缓落下,只看得绛仙姑娘双手捂嘴,低声轻呼一声。
老者却也是蹙起了眉头。
狐狸这步棋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满天阳光,直射大海;那海水,直上云霄;风,吹它到陆地;然后气压,使它下沉;春风化雨,水清木华。
狐狸已然着手改造了三千水库,这三千水库中,悉相涵盖了学校、政府、社会保险、基础建设等公共福利。狐狸命名为“公共水库。”但见那东海之水从天而降,直落入三千水库之中。
本来此棋也没什么惊世骇俗之处,那绛仙先前也曾降水入标有“国营”的水库。结果引起一场洪水。
但狐狸却随即把那三千公共水库的出水闸门全部打开,进水闸门却关上。只见那天上之水流入水库,便泻了出去,眼看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绛仙惊道:“狐兄怎么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你放水哗哗地流出去,却没有回收,岂不亏死了。”
狐狸其实心中已经隐隐有气,只不过一直没有表露出来,所以也没有理绛仙,自个儿行云流水般一下连落几子。
狐狸把那绛仙先前所新建水库,譬如国家大剧院、奥运会等,有的就地关闭,有的大大削减规模,于是东海之水便又有更多的降到三千水库。
那万水东流之势不减,狐狸却不在意,把这公共水库也大部放在内地及西部。于是千百万读不起书之人,便有书读;几千万下岗工人、几亿农民,也生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