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正准备去成国公住处告辞,谁知他先来一步。
寒暄之后,成国公拉我坐下,问道:
“李东阳,你现居何职?“
“下官现任翰林院编修,从六品。”
“你一个小小的编修,身边既有神童才子相伴,又有江湖高手护卫,不简单啊。”
“成国公误会了。我这次是回乡安葬两位弟弟,原本只有家仆李四跟随。克勤是自愿陪我同行的,至于那舅甥二人也是今天才认识。”
“原来是这样。刚才和县知府前来告诉我这帮山贼盘踞在牛渚山已有数月,做了不少坏事。府衙人少力薄一直拿不出剿匪的合适对策。这次幸得你们四人相助,一举端了这伙儿贼人,大快人心。你算是为百姓们立下了大功。“
“下官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敢邀功。全靠麻谷生和袁安平二人仗义相助,才除尽恶人,还县民太平。”
“不管怎么说,你们的正义和勇敢令我十分佩服。我愿与你交下这个朋友,日后若来南京,我请你把酒言欢,共叙佳话。”
“实不相瞒,在下明日就要启程前往南京。”
“这么快就要走?”
“告假时日有限,去南京找往日的几位同窗叙叙旧,小住几日就要返京复职。”
“哦,小女今日受了些轻伤,我们想在此地多休整几日再去南京。看来是不能一同上路了。”
“这帮贼人谋财害命,强辱民女,真是十恶不赦之徒。不知县君伤势如何?”
“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好了,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我有缘,日后必能再见,保重。”
“恭送成国公。”
第二天清晨,用完早饭,官驿外突然一片喧哗,鞭炮声、人声鼎沸。我还以为是谁家办喜事,便没多注意,叮嘱李四将行李整理好,就与克勤一起下楼准备离开驿站。麻胖子和袁安平已在门厅,谁料前来等候我们的还有众多和县百姓。我很诧异,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一位穿官服的人答道:“下官是和县主簿王远,昨日几位大人剿了牛渚山的匪贼,为和县百姓除了大患。百姓们感谢几位大人的大恩,知道各位今日要离开此地,特地准备了一些特产,为各位送行。”
百姓们纷纷上前将手中捧着的竹篮、食盒等送给我们,不断言谢,他们的一片心意令我和程敏政惊喜万分。王远递过来一个装着纹银的托盘,道:“二位大人,这是剿匪赏银一百两,请大人收好。”
我望着银子,觉得受之有愧,便对程敏政道:“克勤兄,你看这银子?”
程敏政笑了笑,上去拿了两锭,回头对麻胖子和袁安平道:“麻胖子,安平你们过来,这二十两银子你们每人十两,这是和县百姓感谢你们除匪有功,你们日后到了京城,少不了有花银子的地方,暂且收好。王大人,剩下这八十两银子,你拿回去找人修缮采石矶沿河堤坝,修葺太白楼,在牛渚山兴建凉亭、观景阁。和县风光秀丽,美景如画;采石矶乃江南名胜,你们作为地方官府,切要保护好自然山林,误让大好河山再沦为贼匪窝藏之所。”
王远惊叹程敏政高瞻远瞩之格调,立即应道:“程大人心系民生,乃一介人豪。下官一定不负所嘱。”
众人散去后,我们一行人坐上马车前往码头,李四赶着车在前面走,快到码头时,他伸头进来对我们道:“大少爷,成国公一家在前面。”
我们赶紧下车,原来是朱仪携夫人和县君来码头与我们道别。县君见到我,行礼道:“朱琦谢过李大人、程大人和二位英雄救命之恩。”
“县君快快请起。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不知县君伤势有无大碍?”
“我没事了,多谢关心。”朱琦面红含羞,转向问朱仪:“爸爸,我们也要去南京,为何不与李大人他们同行?”
“家丁都还在养伤,我们还是多休整几日再走不迟。”朱仪答道。
“我们受了李大人他们这么大的恩惠,定是应该知恩图报的,可如今就此别过,以后还有何机会报答他们呢?不如一起上路,旅途也好相互照应,岂不更好?”
“县君言重了,我们并非贪图报答之人,请不必挂心。您还是听成国公所言,多养几日,以免旅途路遥,劳顿伤神。”我劝道。
县君似有不甘,但也只好作罢。朱仪道:“东阳、克勤,请一路保重,日后若来南京请务必到毕府一叙。”
“多谢成国公,保重。”我施礼道。
“克勤告辞。”程敏政也施礼道。
麻胖子笑嘻嘻道:“公爵老爷,日后若有需要俺和俺外甥之处,您尽管言语。俺们别的不行,拳打脚踢还是不在话下的。”
成国公笑道:“呵呵,英雄不问出处。你们舅甥二人有勇有谋,我很欣赏。袁安平啊,你武功很好,如果愿意的话,我可推荐你去京城做锦衣卫,现在的指挥使佥事万通与我私交甚好,我回去立刻修书一封,他定会收下你。”
袁安平大喜过望:“多谢公爵老爷,能做锦衣卫是安平所愿。”
“你小子运气真好,这还没到京城呢,差事都找好了。”麻胖子也很高兴。
我们再次拜别成国公一家后,都陆续上了船。两岸清风拂柳,江中夏景如画,我们在船上品茶叙话,恣意悠然。程敏政道:“东阳,那县君一见你便脸红心跳,又执意要与我们同行,八成是看上你了。”
“哎,休要胡言。县君豆蔻年华,怎会看上我这个有家有室之人?“我望了望袁安平,“安平年轻有为,又貌比潘安,看上安平还差不多。”
袁安平听我们打趣他,羞得面红耳赤,辨道:“不,不是我。”他又看看麻胖子,急道:“舅舅,真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其实县君是看上俺了,好不好?”也不知麻胖子是看到袁安平急着的样子,有意替他解围,还是无心说出这等滑稽的话。程敏政听了之后,一口热茶喷了出来,我捧着肚子笑得快岔了气。袁安平见我们欺负他,故作不快道:“我,我上去吹吹风。”
“大户人家的小姐果真是不一样,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姑娘。日后谁家若是娶了县君,可真是有福。”麻胖子意犹未尽道。
“麻胖子,听你这意思,是你对县君有意思啊?你比东阳还略长几岁,还未成家吗?”程敏政问他。
“唉,俺家里穷,收成好点能勉强糊口,收成不好穷得都揭不开锅,哪有钱娶媳妇?”麻胖子叹道,“俺就想到了京城凭本事挣些银子,娶上媳妇,能过上安生日子。”
“这有何难,回头让你东阳少爷从家里丫鬟中挑个好看本分的许配给你,再给你生个小麻胖子。”
“程大人真会说笑,俺爹说以后在京城,俺的事全凭俺大姑和姑父做主。东阳少爷,俺大姑身体还好吧?俺那东溟小弟多大了?“
“麻姨向来康健,我想她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东溟才刚满十二岁。“
“大姑命好,嫁给李家相夫教子,不像俺家另外那几个小姑,一辈子都在乡下田里,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
“农,为民之本。正因为有了农民,这天下人人才可丰衣足食。然而农民也是最为辛劳之人,朝廷若想稳住民心必要减免赋税,奖励农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