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太白山在远处便已隐约可见。
颜愁问道:“大师兄,这些赶车的大哥也要和我们一起上山吗?”
冯才书说道:“没有师父许可,凡人不可上山。我们在太白山脚下有一座庄院,这些车夫把东西送到那里,然后山上的师弟师妹便会下山来搬运。”
晌午时刻,车队已经到了太白山脚下。山脚下果然有一家宅院,只是平日乏人看护,里面颇为破败。众车夫将马车赶进去,把货物卸下。
陆为霜到这最后一辆马车上查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车上的箱子中,满是金银珠宝、翡翠玉器、名贵绸缎,价值不可估量。
一名车夫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向她行礼后,便带着其他人驾空车从宅院中离去。
陆为霜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
“二姐敬启:
二姐容华倾世,一如往日,今朝得见,弟心甚慰。弟颓然老矣,虽观镜而不自知,然鬓间白发,日添夜增,韶光已去,年华不再。
小弟愚昧,未知厅中之雀,慕云间鹤影而不可学;塘底之蛙,观远山之美而不可行。盖因心有余而力不逮也。弟文墨粗浅,武功不通,心性偏妄,执迷不悟,妄困凤凰于细笼,囚仙子于斗室,枉顾人伦,忘却恩德,岂不为外人笑也?
弟今幡然悔悟,恍然若梦初醒。蹉跎数十载,唯有修心安道,以度余生。
箱中之物,权为二姐他日出嫁之资。愿寻觅佳偶,万年好合。吉日愚弟此生或未可见也。
愚弟再拜顿首”
陆为霜看完信,心头百味杂陈。
不多时,只见陈思全和齐素娟带着众多师弟师妹从后院走出来。原来这宅院的后院,便通往太白山的小道。
众人欢呼雀跃,在陈思全和齐素娟的指挥下,男女弟子分工,将东西一件件运到山上去。众弟子见新购了这么多衣服首饰兵器用具,无不欢喜雀跃。
齐素娟走到陆为霜身边说道:“大师姐这几日辛苦了。”
陆为霜将信收到怀里,说道:“下山玩几天而已,有什么辛苦?咱们快点上山,我有要紧事要告诉师父。”
云松子正在斜躺在房中,翘着二郎腿,一边看书,一边喝茶,见陆为霜走进来,连忙正襟危坐,说道:“为霜,你回来了。你和冯九这趟差事干的不错。”
陆为霜说道:“师父过奖了。这是弟子分内之事。”
云松子说道:“冯九呢?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陆为霜摇头说道:“弟子还没有什么眉目。但是师父,弟子在西安城,发现了秦川六鬼的踪迹。”
她当即把那日所见之事粗略说了一遍。
云松子吃了一惊,说道:“当真?难怪老道士到处找不到他们,原来是跑到城里躲起来了。”
陆为霜说道:“现在该如何应对,还请师父示下。”
云松子沉吟片刻,问道:“为霜,你可有什么主张?”
陆为霜想起云霞仙子凄惨死状,不禁咬牙切齿,说道:“弟子与那血刀客不共戴天!”
云松子说道:“这血海深仇,咱们当然要报。再说我们不去寻仇,他们迟早也会找上门来。为霜,你去叫冯九、思全、素娟、褚凡他们几个人过来,为师有些事要与你们商量。”
不多时,冯才书等人便应招而来。
云松子在房里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陈思全说道:“师父为何烦恼?”
云松子说道:“为师这里有一件烦心之事,想了几天,苦无良策。你们来帮忙拿个主意。”
众弟子齐声说道:“愿为恩师分忧。”
云松子面带为难之色,说道:“这件事万不可泄露,若是被那居心不良之人听到,咱们太白山免不了一场劫难。”
陆为霜说道:“师父到底为何事发愁?”
云松子掀开被褥床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长长的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桌子上,说道:“老道士这几十年来到处云游,荒废了你们的修行,想来总觉惭愧,你们肯定也是一肚子埋怨。”
陈思全说道:“弟子们不敢埋怨师父。”
云松子摆摆手,说道:“不过为师在外面也不是全无收获,这次无意中得到了一宝贝,便让你们开开眼界。”
他小心的解开包裹,只见包裹里躺着一把黑黝黝的刀,刃窄微弯,看起来并不起眼。
云松子见众弟子疑惑不解,低声说道:“你们莫要吃惊。这便是无量刀。”
陈思全、陆为霜等人大吃一惊。
传闻妖仙界自古流传的九件至宝,分别是足以令万仙臣服的女娲令;可使千里生灵顿灭的东皇钟;肉死人生白骨,令人转世重生的忘川水;无中生有,一生万物的乾坤鼎;还有可以召来天劫的万雷剑、夺人魂魄的印魂书、洞察天地的昊天镜、捆妖锁仙的缚仙索。
还有一件,就是斩无不断,锋利冠绝天下的无量刀。
传说中,这把刀足以斩断世上最坚固之物,就算是无所不能的金仙之体,也不敢硬撼这无量刀的锋芒。
这是足以威胁到当世五大妖王的神兵至宝。
齐素娟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件宝物?”
云松子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想当年,为师有一次外出云游,十年方回,你们可曾记得?”
陈思全和褚凡说道:“弟子记得。”
云松子说道:“你们可知为师为何出门那么久,却毫无音信?”
众弟子纷纷看向冯才书。
冯才书擦擦额头汗珠,说道:“弟子知罪。”
云松子抚须说道:“你们不用看他,往日之事莫再提了。当时为师并不是不愿回来,而是误入奇境,身不由己。”
众弟子纷纷称奇。陆为霜说道:“师父,您这么大本事,谁能困得住您?”
云松子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道士这点本事,放在太白山尚可,若是在秦岭之外,那也是不值一提。”
他继续说道:“那几年老道士心中郁闷,在湖广一带散心。当时正值夏日,水中到处都是荷花,老道在湖上泛舟而行,倒也惬意。”
“那天正好是六月十五,为师刚在酒郎君那里打了三斤佳酿,便在这舟上一边赏花,一边小酌。到了半夜的时候,便已有五分醉意。”
“当夜明月高悬,老道正想卧在船上睡会,忽然发现一件奇异之事。”
陆为霜问道:“师父遇到了什么奇事?”
云松子说道:“当时四下无人。在那湖中央,竟有一个巨大的莲花,足有脸盆大小,闪着五彩光华。”
陈思全说道:“莫不是敌人的诡计?”
云松子摇头说道:“为师当时还以为捡到了什么宝贝,连忙划舟过去,见这莲花晶莹如玉,以为这是什么仙家法宝,便伸手去摘。”
“但是老道士那天喝的有点多,一个踉跄,就从小舟上摔了下去,正好摔在那莲花里面。老道士当时还在想,我这躯体沉重,万一把这宝物压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可谁知道那莲花竟像一个无底洞,老道跌进去,就像掉进了深井,一直下坠,半响之后才摔在地上。”
“这莲花里别有洞天,四周湖水环绕,中间是一座旧宅。这宅子看起来已经上百年无人居住,野草丛生,破败不堪。”
“那地方天色灰沉,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为师在那宅院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并未发现人影,连只耗子都没有。老道士心想,这也许是哪位妖仙的旧宅,不知何故舍弃不住,以致荒废至斯。”
“为师便想离开这鬼地方,谁知道老道施展浑身解数,用了各种法术,竟然无法离开,这当真是奇哉怪也。”
齐素娟说道:“师父已是中乘玄仙,能困住师父,想来那仙境必然不简单。”
云松子点头说道:“不错。老道士当时慌了神,想给几位老友发信求救,哪知道不管是千里传音,还是纸鹤递信,亦或是流风送笺,都如泥沉大海,没有回音。”
“老道士折腾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明白了,这鬼地方靠我自己是出不去了。要想出去,除非这鬼地方自行崩毁,要么就是有高人相助。”
“为师当时懊丧之极,心想若是没有人来,说不定咱老人家就要老死在这里了。就这样过了三五十日,老道发现这宅院颇有古怪,似乎与寻常的仙境并不相同。”
“这宅院的厨房里,有半袋米、半缸盐、半垛柴火。宅院虽破,这米竟然没坏,仍可做饭。老道士每日便吃白米,就着些盐巴,心想等着米吃完了,老道士难免要挨饿。谁知过了一个多月,这米袋里仍是半袋米,每日做饭烧柴,这柴火竟也不见少。”
“古怪的事并不是只有这一件。在院子里还有一个石桌做的棋盘,上面黑子白子落了不少,看起来是个残局。老道心想这里就我自己孤身一人,有没有人陪我下棋,便没去管它。后来实在无聊地很,有时候便去自己和自己下上一番。”
“不管这棋局变得怎样,老道士第二天去看的时候,它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老道当时还欣喜不已,心想这说不定是离开这地方的关键。接连的日子就坐在这棋盘边上,苦思破解之法。为师的棋艺......那个说来也是平平,就这么一直过了三年,才找到了破解这棋局的方法。”
陆为霜等人十分惊讶,褚凡说道:“幸亏师父道心坚定,矢志不移,这才能破解棋局,脱困而出。”
云松子一拍大腿,说道:“谁知道老道士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这棋局又变回了原样。为师这才知道,原来三年功夫都是白费,还不如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