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终末早已习惯的昏暗。
它向远处伸手,但就结果看,这个动作并无意义——或许,在这片纯黑之中,它回归了最初的,只有意识的形态。
她忽然陷入了极速向上的模糊光景,便隐约认出了亮白的混凝土楼。
被拉长尾的夕阳染上橙红,那模糊的残骸竭力倾斜着,马上就要摔倒了似的。
“谢谢你。那——”
它听到了谁的耳语。那种温柔的少女声,却直戳它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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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
“起床了终末,我们到不了斯巴的①。”
之前,艾文奇就感到了终末抽动。果然,还没走几步路,他就听到了终末的喃喃声。
她轻轻地张开眼。现在大概是黄昏。落日轻轻地上下摇曳着,在远边的暗红画布中寂静地燃烧。
终末感觉鼻头有点冷。这大概是因为保温毯本来就有保温的作用,自己在那时就调低了【保温】的效率。
抬起头,环视四周,她发现水机和墨瑙面无表情地迎着黄昏。
虽然墨瑙身材很小,但她却特别显眼。或许是因为夕阳的金红色已她的脸上流连多时吧。
“今天又是好天气。”
说着,终末直起身,屁股向下搓,将重量压在自己的腘窝上。
“艾文奇艾文奇,放我下来。”
艾文奇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问题。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触到在微微染亮石阶,她溅起了已被吸入灰黑的寒冷。
她转过身,画着自由的半圆,踏到了水机他们面前。轻盈的金发于寒冷的空中舞动,但无人欣赏这梦幻的美丽。
但该说些什么呢?
思考着,思考着,熟悉的红色鸟居——或者说是“红门”——便在终末察觉之前印入眼中。
“好,终于到了!”
艾文奇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无神的喜悦。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便率先跨越了“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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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算是山顶。
黄昏正逐渐褪去,不刺眼的暗色落日远远地坠向了影子似的山的身后。
“什么都没有……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终末踮起脚,摸了摸石阑干上的石狮子的头。她碰到了残存的积雪,却没有把手收回来。
“毕竟有什么建筑的话,也不方便整活。”
墨瑙并没有否定终末的意思,但艾文奇觉得她的“解释”也不能说是“借口”。
在终末察觉之前,两方已经拉开了十人长的距离。而终末这么做是有意,是无意,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就搞快点吧。”
墨瑙戴上了手套。伫于染红的积云之下。遥远地,终末听到了金属扣嵌在一起的响声。
闪烁——那是金色的,似乎在还在手腕流动的衔尾蛇。
寒冷模糊了终末的horizon。而那纯白缠身的墨瑙,正让她想起了寒风中跳动的火焰。
淡野远山,落日余晖。终末取出一条围巾,将自己的长发压到了里面。
“等等,要开打了吗?”
艾文奇觉得终末会躲到远处,但她说完话后,也只是转身正对墨瑙,和默默地站到她身后的庞然大物。
墨瑙吐出白雾,虚渺的颜色向天空蔓延。
墨瑙没有回答她。
“算了,我们先吃晚饭吧。”
终末回头看了看自己,她应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她说一样的意图的话吧。
“哦?”墨瑙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她轻叹着,走向了艾文奇:“艾文奇的思维也逐渐‘终末化’了啊……那也好,吃什么呢?”
艾文奇觉得脸上写满期待的终末正盯着自己。她快要说出口了吧。
“那个什么项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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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艾文奇并不喜欢香锅。但终末确实喜欢这种东西。
席地而坐,艾文奇感受着片刻的宁静——或许他并无感受宁静的天赋,只是看到终末宁静的样子,内心就平静了许多吧。
终末盘腿坐在地毯上,她慢条斯理地吃饭,就像艾文奇希望的那样,动作缓慢,尽量不发出噪声,而且吃进去的东西不吐出来——至少她吃带骨肉的时候,并没有把那整块肉都塞到嘴里。
“墨佬墨佬,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啊?”
果然,她还是会在吃饭时说话。
“就是普通的艾文奇单挑我啊。”
向手中的一次性茶杯吹起涟漪。墨瑙若无其事地说完后,轻轻地喝了一口。
水机扶膝,望着终末看不到的地方。光华无心驻足于他的脸庞,匆匆地向远方的赶去了。
墨瑙和水机并没有非常正常地吃完饭。他们变得和艾文奇一样,只是看起来不是很随意地应付了这顿晚饭。
“诶?那加我一个。”
终末觉得,在自己昏睡时,艾文奇一定背着自己(双重含义)和他们谈了非常没有梦想的事情。
“诶?这样不大好……”
“好啊,那也行。”墨瑙爽快的回答和笑容覆盖了艾文奇的反对意见,“以前有伟人说过,‘实践是检验事物真理性的唯一标准’。”
她顿了一下。
“害怕,永远躲在理论背后的话,可是不能成长的。艾文奇。”
“害怕,永远躲在理论背后的哈,可是不能成长的。艾文奇。”
传统艺能!终末放下筷子,含糊不清地复读了墨瑙的话。
艾文奇本就觉得她这番话说的是自己,终末一强调,又是强调在“艾文奇”上,她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
但艾文奇忍住了。他并没有叹气:“好吧好吧。注意安全就是了。”
说完后,他就发觉到了不好的事情,但,却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妙。
墨瑙又抿了一口染寒的水面:“随着魔法的发展,现在也是文明社会了,我们没必要和以前一样,一拔剑战斗就必须一方死-光……”
“吃完饭了?”
“吃完了。”
“水机,帮忙发一下‘贴纸’吧。”墨瑙从跪坐转为了盘腿坐,终末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戳向她的裙底,但看到了魔法暗牧,她顿感索然无味。
“‘贴纸’一共七张……不过你们人类是六张吧。对了水机,给你也留一份。”
“哈,那当然。我开始就觉得终末会掺和进来了。再说,我水力发电机可是‘从来不咕人’。”
我的恐怖筋肉怪不可能笑得这么爽朗。但很明显,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继续参战吧。
“这个是贴到身体上的?”
刚刚说完,终末就察觉到,现在应该只有自己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用法了。
“是的。简单来说,贴到自己的四肢身体和头部的话,‘贴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对应范围内自己受到的伤害。对,编号不要搞错。”
艾文奇重拾自己的“解说员”职业。他刻意面向终末,展示了贴上这张巴掌大的白色‘贴纸’的方法,但抬头时他才发现,对着自己的是晃动着的终末屁股。
“哦哦,是这样的啊。这不就和普通的贴纸差不多嘛。”
跃跃欲试。终末扭着腰,只是及膝,却已经垂在地面的透明纱摆被双膝残忍地拉扯着。幸亏这并是为“有活力”的富家小孩制作的裙子,不然她要隔一周烂一件了。
“原来如此,可以大概地抵挡‘断臂’的伤害啊。”终末学着水机的动作,把六张暖宝宝一样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有就是,这些东西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水机把袖子送了下来,遮住了‘贴纸’。
“损坏时会爆衣?”
“……保护领域受到‘超过阈值的打击’后,这东西会损坏,然后将元素的运动固定在一个数值较小的区间内——就是说,如果不摘掉的话,原本保护的地方就不能动了。”
“嗯。纯路人,有一说一,确实。”墨瑙眯起眼,“不过‘爆衣’的设定挺好的啊,之后我会试着做做的。”
“这个东西是你发明的啊,怎么就是纯路人了。”水机将裤腿掀了下去,“不过这种功能,有什么用吗?”
“很色啊。可以卖给风-俗店。就是‘格斗爆衣’这样的服务。”
“俺也一样。”
“……”
终末说这样的话,艾文奇已经习惯了,但墨瑙竟然也可以这么开放地谈论这种事,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场面陷入一阵尴尬——不,是艾文奇觉得场面陷入一阵尴尬。
“那,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贴完后颈和心脏处,水机又把一个贴到了左手的前臂。
墨瑙站了起来。她将地面的残羹剩饭,连同一次性的餐具厨具,完全地分解成了元素态。
伴着元素“热运动的统计学规律”形成的“元素风”,她选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好了。那么,开始吧。”
然后,终末在话音刚落的瞬间放出了【阳炎】追踪型,伴随着撕裂夕阳的炸裂声,红色引线直扑水机的左手。
这时,艾文奇才反应过来。之前也提到过,四肢用四块‘贴纸’就可以了,但水机的左手上竟然有两块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