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呢?
午间。夹杂寒气的焚风让人昏昏欲睡。
盐玦也不例外。她吃完了超过自己所需的食物后,眯着眼,缓缓地摇曳着自己细长的兽耳。
或许,她应该要睡着了吧。
“你喜欢我……做的菜吗?”
但,听到环纳登露骨的暗示,她的生存本能便一并爆发了出来。
“唔……!”
她微微弓起腰,悄悄地盯着艾文奇的脸,想要从中榨取出一丝主心骨的意思。
至于终末,对于艾文奇的“移情别恋”,她早就采取了一种不管不顾的态度。
“啊?环纳登……”
艾文奇还在考虑,应该用什么敬称来称呼环纳登,环纳登便飞快地转过头,错开视线。
“没……没什么。”
艾文奇感到平定后的不安之感。或许,这就是“心有余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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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吃完饭。
在那之后,活跃的盐玦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感谢作为救命恩人的你的款待。”
不过,她似乎已经预见到这种结果了,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而已。她轻轻地说完结束语后,默默地帮忙收拾家务。
用流水清洗盘子的环纳登回过头,看向了正看着她的艾文奇。
艾文奇交换了撑着脸的手。
他虽然尚未得出了结论,但环纳登的身影,正在和,在遥远逝去的那个人有些相似。
他想起了永生的魔法。
作为魔法巅峰的臭老头,肯定也知道这种公开的小秘密吧。更何况,他还是研究生命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你要离开了吗?”
“的确,今天晚饭前,我就必须要回国……回家了。”
似乎感到了艾文奇的焦虑,盐玦又补充了一句。
“没事的,环纳登酱。有时间的话,我们还会回来看你的。”
虽然盐玦说的是客套话,但艾文奇却有“盐玦已经知道了艾文奇会将环纳登收为后宫”的感觉。
“……”
环纳登撇开头,将艾文奇的无机盘收好。
她又抹了下额头。
“好,谢谢你们,能在这里和我度过这一天。”
她笑了。
方块。寒战和灼热的交界线下,流萤烁动。
苍白的短发分出的发丝缠绕着不再纯洁的空气,那一瞬间的阴影被艾文奇捕捉。
艾文奇觉得,自己已经忘记的基础的四则运算。
勾勒的弧线和记忆重叠,最后的齿轮的咬合,使得艾文奇感到了难以名状的感情。
悲伤,感慨?
无奈,虚无?
或许吧。但又的确不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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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
终末将衣服脱完,和兽皮纠缠在一起。
变得柔和的光将空气中的波澜捋平,随着终末的呼吸,温度的波峰便渐渐塌陷,和平均值和在一起。
她挠着自己的肚子,和周围的兽皮填充物一样扭动着。
盐玦则老老实实地躺在终末的身边。
她似乎是睡着了,耳朵的轨迹却很乱。
在担心着吧。
虽说是没事了,艾文奇却觉得,这只是他父亲的勉强。
按照自己的推测,她现在应该出现了信誉危机。
但艾文奇可不是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他所面对的烦恼,便是“环纳登”。
这应该只是她的名。
摇摆不定。
对谎言厌倦。
去看看环纳登,直接和她说说吧。
再不济,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的。
或许,现在的自己看到什么坚韧的植物,便可以“格物致知”,获得什么启示呢。
即使艾文奇并不想去直接见环纳登,因为,他已经将她的名字忘却了。
好,那么,走罢。
艾文奇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艾文奇大人……”
艾文奇听到了盐玦的声音。
“……”
艾文奇想要像往常一样问她,但到口的“怎么了?”却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要去找环纳登吗?”
盐玦趴着,竭力探出头。
“是的。”
“那……”
朱唇轻启。青涩的感情,似乎要一并爆发出来。
空咽。
她也将什么嚼碎了,咽了下去。
“快点回来……哦。”
发颤,深呼吸。
透过窗,艾文奇向远处眺望。
他便从那种纯白之中脱身而出。
艾文奇半跪下去,吻了盐玦的额头。
盐玦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察觉到,变得熟透的时候,艾文奇已经站了起来。
他望着她。
“没关系的,我会永远爱你的。”
盐玦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渗透着激动的红色,潜入了海中,冒出了“咕嘟咕嘟”的气泡。
这时,终末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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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风。
艾文奇没有找到环纳登。
出门,被热情的寒气包裹着的,荒石之谷。
地面,泛白的崎岖吸收着日灼,看不出来,却蕴含着难以理解的热量。
遥远。
边界,界限。
那细小的视觉方块所堆积的,远方。
纯白的少女伫立在那里。
她身上,并没有遮掩害羞的披风。
四只手。
和雪地人,金刚相似,而,两只后手,却和前臂一样,细腻,白皙,有力。
奇异之风。浮动着,上升着,被眷恋着,被诅咒着。
被束缚在她的身后,可怖的多层镰刀,也在这一片虚渺之中隐没着自己的锐煞。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所谓来,无所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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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环纳登,你在干什么?”
艾文奇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和她打招呼。
“啊……哦,是……是的。”
出神的她被唤醒,慌乱地想要找到什么遮掩自己。
但看到坦率的艾文奇,她便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赤色。
“啊,其实,我睡不着。”
骗人,他根本就没有午睡的习惯。艾文奇便察觉到,自己和环纳登的距离太近了。
金刚有午睡的习惯吗?
艾文奇不清楚,但端虹人确实有。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
她确实很紧张。
无意地扭动衣角。
呼啸而过的低沉。
嘴角上扬。轻轻张开,闭合。红色的她似乎,在朦胧的梦幻中吐出了什么。
但确实,在这之间,她说了什么,艾文奇没有听清。
“哦……”
她似乎知道,艾文奇并没有听见自己的话。
“……抱歉,我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
艾文奇的实话实说,让她的脸颊愈发炽热。
“……”
“总之,请问,你叫什么?”
艾文奇看着她的眼睛。
鲜艳的红色,核心浓缩,升华为正常而平淡的黑。
“环纳登?凡?彼奇蔓曼。”
她轻轻的突出了一串冗长的名字。
艾文奇勉强记准了发音。
“那个,一直叫我环纳登就可以了。如果我们以后能见面的话。”
低着头的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沉默。
艾文奇希望,再有一股风吹过,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伫立,倾斜。
目光一甩,环纳登向后退。
“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啊?”
艾文奇跟了过去。
光华耀眼。
想要去追随,但却不知为何,止步于此。
这,又是谁的引力呢?
环纳登回过头,看到了矛盾的艾文奇。
“我要去狩猎。你先回去吧。”
她的声音仍然很轻。或许,她已经习惯了生命的重量。
“那,我也跟着去吧。”
艾文奇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眼镜扶了上去,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装饰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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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踏雪,飞跃山岩。
寒云轻浮,遮住太阳。只是,艾文奇所跟随的环纳登的速度却是极快的。
感受到灼阳的渐弱和渐强,两侧的山峰,也在快速地交换着。
雪地的狼群和平原的狼群差不多,一个小家族中,也差不多是四到八只。
作为一个团体,在一般的情况下,雪地狼应该不会抛弃同伴。
上午,环纳登只带回来一只狼。这说明,一己之力的她,至少杀死了四只成年的雪狼。
看到袅袅又极近的身影,艾文奇却难以抛弃自己对环纳登的那个猜测。环纳登在雪地中前进的方式和人类一样,尽管她有四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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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细微的地面波澜并不能改变什么。
悄悄地越过崩塌产生的碎石。
小小的缓雪坡前,环纳登放轻脚步,蹲下,匍匐,将自己隐藏在了雪地之中。
这里有地底的泉水,基本的雪地生物,这里都具备。
不速之客可不只是环纳登。
能感觉的到,在前面,便是一个奇异的狼群。
五只狼的家族,成年的却只有三只。
和正常的狼相比,它们的体格要稍大。但终究是不同。若是体现在毛发上,这不同,则是染有黑点的白色毛皮。
有一头年龄较老的,它全身的黑斑,已几乎全然褪去,只有眼部还残留着些许黑色的痕迹。雪地狼的成长,便是这些消逝的黑点所见证的。
当然,还有疤痕。
呜咽似的鸣叫。
它在中间,守护着一只孩子,戒备着。另外,有两只成年的和一只将近成年的,在这一片新的领地周围巡逻,做上自己的标记。
“不要乱动哦。”
环纳登盯着远方,轻声地对艾文奇吐出了关切的话语。
趴着的她却用双手将自己支撑起来,也弓起了自己的腰。
蓄势待发。
突兀的元素的波动。
不只是环纳登,艾文奇也感受到了狼群的异动。
虽说不是龙术,但自己也确实感受到了相似的纹路。
这样看来,除了人,其他的生物,都或多或少地会一些魔法,而且,这些魔法的基础原理都是相同的。
而,人类却需要学习才会主动使用魔法。这会不会是一种退步?
艾文奇想起了师傅的名言。
生命便是魔法。
艾文奇确实不知道生命究竟是如何形成,是如何演变的。
但,这都不重要了。
环纳登出动了。
在艾文奇失神的一瞬间,她便弹入了狼群之中。
看到她奋进的,融合光的身影,艾文奇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狩猎。
她的目标,大概是那只接近全白的老者。
依靠魔法发出紧急通知。
弱小者们将门扉愈发紧扣,而对于流亡的狼群来说,家只是种消耗品。
狼群震动,但却并没有一口气围攻过来。
没有送死的勇气。
对啊,为什么,在这个狼群中,小孩子这么多呢?
虽不至于惊恐的逃窜,但在选择“逃跑”之前,它们的确犹豫了片刻。
逃跑,有秩序地带着残余的族人逃跑。
环纳登手中的镐镰【艾文奇自己命名的】却在这时充当了法杖的作用。
竟然是,【月光偏折】。
果然,是【月光偏折】。
【墓黑】从重叠的镐片间射出,深蓝色的实体化锁链凭锋利的尖端,贯穿了作为诱饵,前来迎战的一匹雪地狼。
因痛苦而嚎叫。
【墓黑】崩解,伤口却不会因此而愈合。
雪地中,红色的花朵绽放了出来。
艾文奇可以看到,面无表情的环纳登的瞳孔。
赤红,湛蓝,漆黑,亦或是,纯白?
艾文奇想起了克纳万夺家门前的那一片红色的海洋。
谁却不会因此停滞。不论是狼,还是环纳登。
环纳登的目标是什么,它们似乎才清楚。
夹杂痛苦的特殊嚎叫。
催促着,让其他成员疾驰,自己留了下来。
环纳登没有去追逐它们。
这是为了什么的战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