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丫使劲踩着脚下的踏板,木桶中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一桶衣服很快就洗干净了。当然这个所谓的快只是相对而言,比起在冰冷的河水中用手搓,那肯定是快多了。而且还不用把手指冻成十根胡萝卜。
在其他洗衣服的小姑娘们羡慕的目光中,宋小丫扛起自制的原始洗衣机往回走。她不是没想过帮村里其他的人洗衣服,可一来她没那么多时间,二来村里没人愿意花上一文两文的让人代为洗衣,三来这木桶改制的原始洗衣机太容易坏了,维修也是个大麻烦。
河边离家里还要走上大概半刻钟的上坡路,宋小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在冬日的寒风下竟也泛起一层薄薄的汗水。
回到家,推开干树枝缠成的院门,宋小丫放下简易洗衣机,把衣服一件件的搭在院中的细绳上,再把洗衣机放进兼做杂货屋的厨房中。
“回来啦?”冷冰冰的声音传来。一个枯瘦的中年女子正在厨房中做早饭,半干的柴草散发出熏人的烟,弥漫了整个厨房。灶上不过是半锅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宋小丫“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转身回到院中,盯着小院的篱笆发了会儿呆。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这样的场景在宋小丫的心中应该是浪漫的小资的,是大都市里终日营营役役的白领们向往的田园生活。可是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现在的她只知道这样的景象代表着贫穷,而且是无力改变的贫穷。
两亩薄田,几只母鸡,就是这个家唯一的收入来源。久病的爹不得不带病下地劳作,年幼的弟弟还要读书,所以她不怨恨娘对她的冷淡和苛刻,形势比人强啊!若有一点回旋的余地,谁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呢?
宋小丫回到自己的屋子,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破旧的小罐,倒出里面的碎银数了数,已经有六两多了,这是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积攒起来的。不是她故意藏私房钱,而是她清楚的知道一旦被娘发现就肯定会收走,也许生活可以有短暂的改善,可也持续不了几天。但是她有自己的计划。
初春之时,宋小丫还是宋潇雅,一个善良勇敢热情聪明的幼儿园老师。高中毕业时,成绩优异的她坚持报考了学前教育专业,因为她非常非常喜欢孩子单纯的世界,而她自己也愿意做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人。
可是在第四十九次见义勇为的时候,她那三脚猫的跆拳道没能再保护自己,被凶残的抢匪一刀捅在心口上。
也许是因为好人有好报吧,老天居然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变成了宋小丫,大楚国清溪镇宋庄宋孝喜家的大女儿宋小丫。
据说是原来的宋小丫在初春的寒流中跌落河中,被捞起后三天三夜高烧不退。一贫如洗如她家,哪里有钱找医生抓药?她爹根据村里的土办法,去山里采了几棵退烧的草药熬了给她灌下去,然后就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了。
宋潇雅醒来时,看见的是一间黄土垒成的昏暗小屋,自己浑身冰冷的躺在一块木板上一动不动,身上搭着一条千疮百孔的薄被,外屋有人在说话。
“他娘,我们还是去镇上找个大夫来瞧瞧吧,好歹是一条命啊!”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咳嗽。
“好啊,你去啊,银子呢?”另一个声音有点尖利和冰冷,“你的病要花多少钱?小福这个月的束脩也还没着落,哪还有钱给那个赔钱货看病?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尖利的声音带着责备。
“我……唉……”低沉的声音也沉寂了,想来他也不得不放弃了。
正在这时,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走进来,愣愣的和宋潇雅对视了几秒,然后大喊着冲了出去,“爹,娘,姐姐醒了。”
只听屋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一对中年夫妇快步赶了进来。
那男子佝偻着腰,黄痩的脸上布满皱纹,看到女儿睁开了眼,不由得几颗浊泪沿着脸上的皱纹滴了下来。他一步上前,侧身坐在木板床上,拉起宋潇雅的一只手,“丫头,受了苦了。都怪爹,都怪爹没用,连个大夫都请不起。”说着又滴下泪来。
“好了,好了,醒来就好,我就说这丫头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同样枯瘦的女人站在门口说。从她的语气中可听不出任何的欣喜,也许女儿死了对她来说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