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回到天河市的时候,太阳已经不似先前那么毒辣辣的,反显得些温和可人了。确有“夕阳无限好”之意。如何见得?自然是因为这太阳照得路上的行人都染上一层红晕想一层薄薄的脂粉敷在脸上,添了几分暖意,多了几分气色。
可这暖阳却是找不透彦此刻疑虑重重的内心。心中诸多的问题像线一般杂乱在一起,又像阴雨天的浓云,黑压压的压在你心头,添几分沉重。
她已经向天使之城发送了一些消息,希望得到一些回复,然而却还没有任何的讯息。或许女王她们也在犯难。
将要到家之际,苦苦等待的消息总于是有了回应。彦怀着些许的担忧与绝大部分的希望,快步回到家中,扎进自己卧房。
彦打开了暗通讯的界面,冀希得到有用的帮助,然而打开却又不免一阵哑然。这诺偌大的界面只是寥寥数字,远远看去像是白色的礼服上洒了几点红葡萄酒的汁液。
“确有此事,见机行事。”简短的八个字就将彦所有的后续都噎在了脖子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彦剩下的只有慢慢的无奈,这一切要如何应对?她苦苦思索,脑海中的灵光却是一点也没有,像是幻想一般,不注意时似有似无的存在,当认真去找寻的时候却又什么都不见了。这些脑中的小机灵鬼,像鱼群一般,收了她的惊吓就一哄而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她在那里独自茫然着。
苦思而不得,她有些恼了,索性往床上一扑,那软衾丝被倏地将自己埋住,半截身子都陷入那片绵软之中,仿佛这样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刚趴下闭目没多久,手机就响起来。有时候彦就在想,人类的技术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些物质的载体呢?
“喂。”彦接上电话,依旧埋头在一片绵软之中。
“喂,彦!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彦接上的瞬间就被对面那头的声音震耳欲聋,下意识将手机移开,缓了缓才凑到耳朵上。
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认识的温若璇。
“不可以拒绝!一定要来,地点时间我短信发给你。”温若璇说完就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不容彦置辩拒绝。
这一通电话倒是冲淡了几分烦忧,像厨师往菜里加一些调味的酒,冲去一些原有的腥味一般。
傍晚7:00,太阳已经躲到了山的背后,堪堪停在海平面之上,那海面仿佛再也托不住它沉重的身躯,松了手,太阳扑地就落进了海中,换做城市的华灯初上,一片五彩闪烁出人类文明的繁华。
彦稍事梳妆,就如约到温若璇所说的地方等候。这是条繁华的商业街,近年来才新建。整条街区采用分层设计,上层街区已经全部是步行道与绿化带,公共交通和车辆都从地底穿过。这样先进的设计理念使得这里一跃成为天河市最繁华的地段。
路边的新能源灯洒下柔和的光辉,霓虹彩灯闪烁梦幻的光芒,就好像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一般,这里只有一派安详与平和。
彦在路边等了许久也未见半个人影,疑心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地方。不料肩上忽然被人一拍:“怎么?等好久了吧?”
彦回头,却是错愕的有些说不出话。
温若璇穿了淡紫色的套裙,乌黑长发用两根红丝带束起,在夜晚的风中静静地摇摆。此刻的她全然不似学校那样干练,反倒显得有些深沉,或者说是一点点的魅惑,就像童话中漂亮却又有些邪恶的女巫,怎么都透露着些邪魅的气息。
“有那么夸张么?换了套衣服而已。”她故意挑了挑眉,“还是说很难看喽?”
“不是不是。”彦忙圆话,“只是反差有些大,怎么可能会难看呢?我的魔女殿下。”
“你敢笑我?”温若璇张牙舞爪的就像彦飞扑过去,“让你见识下本魔女的厉害!”
“好了好了,我求饶!”彦笑意在脸上荡漾开,灵巧地躲避温若璇的攻击,“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要去哪?”
“下次在跟你算账!”温若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其实呢我也只是借花献佛,有人约了我,可是我又不想一个人去。”
“这么说我是个挡箭牌喽?”彦打趣道。
“嗯.......也不全是。”温若璇双手插在口袋里,双眼不时的看向四方,“我这个人呢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美的东西------尤其是你。”
温若璇唇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目光在彦的身上停住。
彦一怔,脸色阵红阵白。
“胡说什么呀你!”彦白了她一眼,脸色奇奇怪怪的好像生在密林间的苹果,向阳的一面是红色的,另一面是青白色的。
“你猜?”温若璇笑了笑,阔步迈进约定的店,彦跟了进去,倒是留下那门口的服务生一阵茫然在原地,而后又恍然大悟般的笑笑。
“温小姐么,这边请。”温若璇和彦在二楼楼梯口徘徊,正发愁是在哪个位置的时候,服务生便迎了过来,仿佛早有安排一样,恰到好处。
厢房名为清雅斋,红木雕花的门牌,古藤纹样的装饰,依稀还能闻到几分木质里自然飘出的香气,并不冲脑刺鼻,只是淡淡的一股,像一缕晨雾飘飘渺渺,轻轻柔柔。
还未进去,彦就先忍不住赞美了一番,地球人真是懂得享受。
挑帘进去就更加觉得优雅,一张黄花梨木方桌,四把雕龙纹凤鸣模样的靠背直椅两樽青花瓷瓶,一张仿制的白玉案……可谓名副其实,的确有一股林下旷然之风,山间清雅之气,仿佛整个幽居内置都被搬到了这里,倒不像一个食处,而是一个隐居的场所。
“来了吗?很准时嘛”刚进入,视线还没来得及从内饰中移开,就听得有人说话。里处站起一青年,笑意盈盈,朝二人大招呼,替她们拉开椅座。
“诶等等,我可不做那。我做这儿。”温若璇挑了个离那青年最远的位置,把彦推到了中间。
“我就这么令你讨厌?”青年笑笑,并没有不悦。
“诶,你又错了。你可不值得我讨厌。”温若璇说,“东西点了?我可是饿了很久呐!”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东西已经点了。”青年笑笑,看向彦,“她是?”
“哦,给你介绍下,这是彦。”温若璇不怀好意笑了笑,“怎么样?好看吧,心动吧?别说你了,就是我都有些心动了,可惜投错了胎,要不然我一定第一个下手。”
她又扶着彦肩膀道:“他是赵鸿渐,一个讨厌的家伙,当然也没那么讨厌。”
“幸会。”彦浅浅点点头,心下却是在揣测着两人的关系,瞧他们说话的-措辞,不算生分,甚至还有些打俏的意味来里面,彦越想越觉得有趣。
“至于吗,刚见面把我损成这样。”赵鸿渐白了她一眼,又向彦道,“别听她胡说。”
“或许是你开罪她了。”彦有意道,“至少我现在还挺喜欢的。”
“听听,就你话多。”温若璇冲赵鸿渐道,“你的东西呢?我可是很饿,你得负责好。”
“耐心点,今晚兴许人多。”赵鸿渐向帘外探了探,“这是家新馆子,今天应该很火爆。”
他替二人倒了饮料:“之前我请你你可都不来,今天怎么就有兴致了?”
“当然是来替你解决问题啊!”温若璇道,“看,现成的单身女神,介绍给你,你以后就不要来烦我了,省得我提起你就来气。”温若璇作势把彦推了推。
彦本来想当个世外人,没想到温若璇忽然就把自己扯了进去,一阵错愕的看着她,又看看脸色略红的赵鸿渐。
“原来你们……”彦还没说完,温若璇就打断:“什么你们我们,是他不是我,可别把我算进去。”
温若璇顿了顿,在彦的耳边低语道:“他人很好,长得不错,道德很好,典型标准暖男一枚,可以考虑。”
彦白她一眼,心说这么好你怎么不要?
赵鸿渐的脸阵红阵白,一会像个一百二十度的发烧病人,一会像个刚从冰窟窿里出来的冰人。
“你又满嘴跑火车了!”彦拐了拐温若璇,恼她不应该这么取笑赵鸿渐。
嬉笑一阵,菜品总算被端了上来。赵鸿渐是极会点菜的,从开胃汤到主食到饭后小食,一应俱全,且色香味的搭配,又是极好的计划。既化解那种摄入过多的油脂,又补充了几样维生素。
席间交谈,彦了解到,这赵鸿渐与温若璇原是从小认识的,可称得上青梅竹马了。双方大人间来往是极密切的,虽然都未提及家世,但也看得出二人家境倒是极为宽裕的,若说什么情感是最纯白无暇,莫过于孩童时代的天真与浪漫与自在。时光如白驹过隙,昔年一起嬉笑玩耍的一对,也渐渐长大了,幼时无心栽下的花,无心插下的柳,却是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在赵鸿渐心中发了芽。
温若璇知道的,赵鸿渐也知道她知道,所以到并没有什么顾虑,不需其他的隐藏。多年的相处早已让二人极易洞察对方心中所想。
只可惜温若璇从未那样想过,男有意女却无心。当了解了这一点,赵鸿渐也就索性不提,倒是温若璇却时常以此来戏弄他一番。但这仅有的小插曲是断然不会影响二人的友情,就像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哪天发了一只杈,在绿阴一片中是绝对看不见的。
明白了这些交谈也就不那么有芥蒂,可以畅所欲言。俗话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晚之宴可以算是圆满了。三人各自以自己舒服的体态坐着享受一段懒散的时光。“饭饱神虚人易懒。”这句话是不错的。
清闲了没多久,嘈杂的声音像水烧开一般,在外面的响个不停,严重影响了三人宁静的时光。温若璇皱了皱眉,她是小有脾气的人,最讨厌公共场合的大声喧哗。
她话也不说,噘着嘴重重跺地站起,夺帘而出。
“这么不长眼!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干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个榆木脑袋!”
“滚开,叫你老板上来,我到要看看他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你说谁混蛋呢!”温若璇憋了一肚子气冲出来,劈头就吼去。
彦和赵鸿渐也先后挑帘出来,明白了一切的原委。前方的过道上,一名看上去生色的服务生低着头,连连向一人认错,原是他送菜品的时候与客人撞在一起,也算他今日时运不齐,客人竟破口大骂羞辱起来,全然不顾二楼众多食客,以至于周围议论纷纷。
“你是谁?多管闲事!”那人越过服务生卑微的肩膀瞪着温若璇。
“你走吧,这没你的事了。”温若璇拍拍服务生,让他离开。
“站住!”
“你才站住!”温若璇见那人上前,立刻拦在他前面。
“你这人真没素质,怎么这么小肚鸡肠,不就是一个不小心吗?至于这么羞辱?还要不要点脸面?”温若璇略带鄙夷道,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是谁?管什么闲事?我说他笨手笨脚怎么了?”那人理直气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温若璇毫不客气道,“你怎么不说是你笨手笨脚挡了人家的路!”
那人本在气头上,这下子忽然发难起来,伸手就要揪住温若璇的衣领。
“有话好好说。”不知何时,彦已经在温若璇身旁,伸手打偏那人伸来的右手,冷声道,“别给脸不要。”
赵鸿渐也上前来,站在温若璇身侧。
“行,你们仗着人多,我认,今儿不与你们计较!”那人一边咒骂,一边后退,那眼神仿佛一把刀,能将三人大卸八块。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温若璇低声鄙视一句。
赵鸿渐苦笑又无奈地耸耸肩,给温若璇陪了个笑脸后,三人就出了这雅苑,华灯初亮,才是这座城市在夜晚独具风韵的时刻。它像是多情的女子,到了迷人的夜晚才向世人展示它的美韵风姿。
三人在街上闲逛,算作是饭后的一段散步健身,温若璇说这有利于保持身材,但在彦赵案人看来这是她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她在街上是极爱凑热闹的。任何的小店,它都会逛一逛,尤其是在遇到各类小吃的时候。从这方面来看,她似乎比晚饭吃的都多,真不知是怎么个减肥保持身材。赵鸿渐不买吃,彦偶尔尝尝,反正天使是不需要维持身材的。
大概是突发奇想,温若璇忽而提出要看电影,三人便去了,挑了一部公认是最刺激的片子,看的几人一直心惊肉跳。彦本觉得是极无聊的,因为它可以很准确的推测接下来的剧情,后来她索性暂时的封闭暗能量,以人类的方式去欣赏,忽然又觉得有趣起来。
温若璇胆大,不害怕;赵鸿渐呢,大概是大男子主义作怪,不好意思表现。彦呢,只觉得新奇,又觉得有趣。三人的表现在这黑暗的影厅中显得独特,全然不似那些靠着男朋友展现自己娇弱可人的一面。
都说看电影最能看尽世间冷暖,人生百态,一点也不假。除了观影,三人无可选择,且免费的看了一出极好的青春戏——一女孩吵着说男友不爱她。中国人是喜欢凑热闹的,即便没有热闹也要弄出热闹来。女孩生气的指着手机屏幕对质一般的指在男友的面前,一阵发泄似的谩骂后女孩就将一桶可口而又无辜的爆米花扔了过去,爆米花像儿童乐园里的海洋球一般堆满男友的脚。
男生自是无话可说,只有在座位上低头不语,幸亏两人吵归吵,却并不打算扩大事态。故而不像有些闹矛盾的情侣一样,把自己当主角,将荧屏当作背景的现场直播起来。
“他们打算吵到什么时候?”温若璇小声道:“不爱就不爱呗,说那么多干嘛,反正人家又不可能回心转意——或许会愧疚那么一会,但也只是一会,男人的心不知道有多少个最深处留给那些不谙世事而又急切渴望或者说是好奇的——恋爱的小羔羊。”
彦一惊,神色怪异的看着温若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