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马西玄并不是一个人独坐于此。与他并肩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儒雅的白朗白先生。
只见白朗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茶。随后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着。
片刻后,白朗睁开眼赞道:“宋代诗人李竹懒曾经哀叹过,世上有三件事最为可悲,一则是惠徒被庸师之教耽误,二则是雅画被庸俗之眼污染,三则是佳茗被愚拙之手糟蹋.....这武夷岩茶,也就只有在你手中才能泡出这般佳味,才不算被糟蹋了。”
马西玄听罢,随意的耸了耸肩道:“读书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夸个人都不忘,炫耀一下自己的学识。”
白朗听罢,毫不介意马西玄话中的嘲讽意味,他依旧是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这是真心夸你的....对了,钟仁那小子最近做的怎么样?”
“我还以为被你夸过的人,都会有几把刷子会有点能耐,但听白术说,他似乎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来的这些天毫无作为。”马西玄漫不经心道。
白朗听罢,沉吟道:“莫非是我看走了眼?...罢了,也无碍大体......昨日知县老爷的调令下来了,估计很快咱们就要走了。你提前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又准备继续干伤天害理的事?今朝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太多,损阴德的勾当干的太多,时局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百姓才会遭遇如此的苦难。”马西玄愤愤不平道。
白朗听罢,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若是肯出些力,做些事。我们这帮伤天害理之人,也能行正道!.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确定你还活着吗?让你去环首帮盯着那些人,你倒好,万事不管!,你若是肯管,环首帮哪里会需要如刘二,南苟之流?你若是肯管,也不至于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真阳县就成了如今这般。”
“我不喜欢,因为恶心。”马西玄面无表情道。
白朗似乎被马西玄这句噎的够呛,他竟诧然无语。
沉默良久之后,白朗才幽幽开口道:“你娘亲把你交给我,我这当舅舅的是不如你娘亲亲,但你也不至于,连我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吧。”
“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辨别黑白的能力你不可能没有。你醉心于玄学,那你起了慈悲心没有?”
白朗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继续看着马西玄,认真的说道:“楞严经上讲,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萨发心。自觉已园,能觉他者,如来应世。你不会不懂这个。”
马西玄听罢,平静的说道:“我明白。但有些事强求不得,得看命。”
白朗似乎被马西玄的态度气到,只见他愤慨道:“你说我这样的人太多,所以百姓才遭受如此的苦难,那我问你,你倒是起来反抗像我这样的人啊?整天待在这,看花饮茶就能天下太平?”
“气不和时莫说话,有言必失。心不顺时莫做事,做事必败。我说了,时机未到。”
马西玄没有被白朗的言语情绪影响到,他依旧是语气平淡的说道。
白朗听罢,怒不可遏的看着马西玄,似乎觉得这孩子太执拗,太死心眼。甚至是有些不可理喻。难道走一走自己给他安排的路不好吗?自己又没有非要扼杀他的思想,只是要他先一步步的做好事情,然后再图其他。
西玄想一步登天,在这世道上,哪里会有那样完美的事?如果自己没忽悠钱墨当知县,你马西玄有机会去关心黎明百姓疾苦?我看你得先体验疾苦了。
“唉,终究是年轻人,眼睛里只能看到光明,容不下一点污浊。但容不下一点污浊,又怎能看懂污浊,驱散污浊。这世上的刀,能杀人也就能救人,关键是看你怎么用。唉......西玄还是得多磨一磨啊。”白朗无奈的想道。
思虑至此,白朗站起身对马西玄道:“县衙中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迈步离去。
马西玄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朗离去的背影,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愤慨。
白朗穿过庭院,走到庭院外停下脚步。
他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愧悔,他想着:自己这样是不是误了马西玄。
“西玄最近,对自己的抵触情绪越来越重了。原本是来跟他,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天,怎的几句话不到,就吵起来了呢?是从什么开始,这孩子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呢?”白朗心情有些低落的喃喃自语道。
他说着,扭头看了一眼马西玄的宅院。随后转身离去。
“以前的时候,他很好哄的,每次给他买一串糖葫芦,他总会围着自己‘舅舅’长‘舅舅’短的。那时候阿.....他老是喜欢跟着自己,撵都撵不走。现在呢?糖葫芦不爱吃了,‘舅舅’不爱叫了。真是个兔崽子....”
晚风中,似乎传来了白朗,抱怨的低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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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福楼中。
钟仁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它们盼出来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楼上楼下的跑了多少趟。.......等待的时候,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有些后悔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但还好,他总归是熬到天全黑。
他站在膳福楼二楼的走廊上,看着街道上渐行渐少的行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短刀,怀中的火折子。确认它们都在之后,还不放心的再次伸手入怀中,摸了摸那两块黑布。
“嗯,都在呐。那就出发吧。”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他今晚得做贼,那大小两块黑布,一块是用来蒙脸的,一块是打算用来装东西的。嗯....做贼就得好好做....
钟仁快步走下楼去。
一楼中,老掌柜在低头算账,小厮估计是在后厨。没人搭理他,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他偷偷摸摸的走出膳福楼。拐进膳福楼旁,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遥远的天上,月亮和星辰,似乎都在关注着自己眼皮底下,要做贼的某人。或许是觉得这个蝼蚁的憨态,有些意思。月亮和星辰都不吝啬于,投下自己的光芒......来照亮他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