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八年,东陵盛京。
巍巍九重殿,高墙琉璃瓦。
“传皇上口谕,孟氏昭仪行有不淑,着其即刻迁居槐云殿,不得有误。”
偌大的宫殿内,内侍尖细的嗓音不断回荡着。
淡粉云纱长裙铺地的纤细女子静静跪膝坐于松鹤色云纹锦垫上,恍若未闻。
纤细的身姿不动如松,乍看之下轻松写意,细看却是几分僵直的狼狈。
望着从海外进贡而来的珐琅绘金西洋镜,清晰透亮的镜子,映照出女子的美丽容颜。
微微上挑的桃花眸妩媚多情,粉白如釉的脸蛋精致细腻,乌黑亮丽的秀发柔软如云。
打眼望去,镜中的女子好似画中走出的人儿,眼目胜妖。
“娘娘,东西收拾好了,您该走了。“身后陌生的小太监眉眼冷淡的说着。
素白的手指抚过镶嵌着绿色猫眼石的镜框,粉嫩如桃花瓣的圆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孟昭仪描画的精致的黛眉轻轻一蹙,内侍尖尖细细的嗓音,在她耳中,却是第一次如此刺耳。
点了点西洋镜,孟昭仪松开了眉头。
海外进贡的西洋镜不少,可这般大而精致的,整个皇宫也不过五块。
一块在太后那里,一块在皇帝那里,一块在皇后那里,一块在大长公主那里,一块则在她这儿。
女子浅淡的唇一扬,微一抬眸,刹那间的光华流转,动人心魄。
目光淡淡的划过小太监,孟雅从容的起身,转头,迈步。
走向殿外的步伐,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摇曳生花,婀娜多姿。
背脊,却挺得笔直。
……
鸿元二十一年,大元王朝。
粗布麻衣,高高扎着马尾,留着厚厚刘海的少女身姿灵活的人烟稀少的僻静小巷里穿梭。
身后是一群紧追不舍,拿着大木棒的壮汉,各个凶神恶煞的,怒气冲冲的挥舞着手中的棒槌,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结实的肌肉,穿着统一的灰黑色短打。
“臭丫头,给老子站住,敢来我们赌场砸场子啊,胆儿可真够肥的,”领头的大汉一边大踏步追着,一边吐了口唾沫,“等老子把你逮住,不把你的胳膊腿卸掉,老子名字倒着写。”
“大哥,你们赌场,总不能只让人输,不让人赢吧,多赢了几把就是砸场子,我呸,你让姑奶奶站住就站住?那多没面子,”遥遥领先,仗着熟悉地势,小六跑的飞快,气也不喘的接口,“孙子,叫声姑奶奶来听听,姑奶奶心情一好,指不定就停下来等等你们这些慢的跟乌龟一样的龟孙子了,哈哈哈。”
少女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小巷里,一边嘴下不留情,一边溜得贼快。
眼瞧着少女就要消失在转角,追着的几个大汉,气的脸色涨红,又发狠的加快速度冲向转角。
刚刚过了转角,就听见一道重重的落水声。
然后就是在水中不断扑腾的少女映入眼帘。
什么情况?那个嚣张狡猾的臭丫头怎么掉水里了?
赌场的大汉们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自己追着的人,掉到了水里,这是救还是不救?
大家纷纷看向头头,领头的大汉神色变化不定,最后想到刚刚少女的嘲讽,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一咬牙,一转身,一挥手,带着赌场众小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徒留下不会水的少女死命扑腾,大张着求救的嘴巴里不停的涌入冰凉的湖水。
别走啊,大哥,我错了,真的,我嘴贱,我叫你们姑奶奶行不?
救命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少女脑海里的唯一遗憾,就是没有把钱送到院子里。
而剩下的唯一想法,就是谁特么的踹她下水的!姑奶奶问候他或她全家……
咕噜咕噜……
一只手渐渐沉没,水面上的气泡渐渐消失,水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眸渐渐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