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领着二三宫人到达六公主居住的寝室时,不待闯门,就见眼前的红木雕花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起来。
抬头,就见一身胭脂红衣裳,月牙白百褶裙,梳着包包头的小女孩从容的踏步出门,粉嫩雪白的小脸带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看也不看气势汹汹的金钗等人,带着两名贴身宫女,不疾不徐的走向正殿。
金钗微微出神,这个六公主,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稳,而且,看样子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要过来。
金钗心底不禁感到些许不安,公主不同于妃嫔,无论如何都是皇室血脉,哪怕自家主子受宠,明面之上也不可轻待。
她本来就不希望主子如此张扬,与众妃交恶,可有些话,终究不是她们这些奴婢可以说的,只能力所能及的周全。
“六公主安好,奴婢的主子贝才人请您过去一见。”金钗提起裙摆,赶上晏非聆,轻声细语。
晏非聆诧异的看了一眼身侧稍显瘦弱的宫女,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双手合拢在袖子里,指尖滑过一抹冰凉,微微定了心,无论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上一闯。
听小宫女的通风报信,乐语被打,娘亲被拦,自己戏弄贝才人的事也暴露了,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最差,不过鱼死网破!
晏非聆大而明亮的桃花眸里,一闪而过狠厉的目光,粉嫩的面容微微紧绷,她混迹市井多年,若是性子柔和,早就活不下去了。
只不过这一年多,日子过得安心,才收敛了脾气,骨子里还是那个小六。
还没走到正殿,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是女子凄厉的哭喊。
乐语的声音!
晏非聆心底不安,撇开平喜画眉等人,撒开小短腿,跐溜就跑了个没影。
平喜画眉等人被晏非聆的突然动作惊得一愣,随后连忙跟了上去。
晏非聆拐过月亮门,看见眼前的一幕,不禁瞪大了双眸,眸子里闪烁着仿佛能够灼伤人的怒火。
贝才人悠闲自若的坐在靠椅上,喝着茶水吃着糕点。
乐语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双腿不自然的弯曲着,浑身血迹斑斑,混合着血汗的脸苍白无力,倔强的爬向不远处,被强压着浸在水缸里的孟昭仪,嘴里不停的喊着“不要”。
半人高的水缸,里面满满当当装着水,两个婆子一左一右,不停的将孟昭仪往水缸里按。
孟昭仪双手紧紧抓着水缸边沿,不断挣扎着想将头伸出水面,却每每又被婆子按下。
来来回回间,水缸里的水跟着起起伏伏,溅洒出了许多,浸湿了青石地板。
看见这个场景,晏非聆不假思索,完全记不得自己不过稚龄,小炮弹一样冲向那两个按压孟昭仪的婆子,挑着离得近的婆子便一头撞了过去。
虽然晏非聆还小,但如此全力一撞,那婆子还是哎哟一声,噔噔后退了几步。
这边婆子一松手,另一边婆子震惊到忘了按压,水缸里的孟昭仪终于能够浮出水面。
一出水面,另一个婆子就又想去按,晏非聆毫不犹豫的抓住另一个婆子的手,张嘴就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咬可没有留情,被咬的婆子顿时惨叫出声,条件反射的想要推开晏非聆,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厉喝,“大胆婆子,你竟敢对公主动手!”
公主?
这一个词语立刻拉回来了婆子的理智,硬生生停下推晏非聆的手,改成缩回自己被咬的手。
直到尝到铁锈味,晏非聆才松了嘴,扭头朝地上吐了口血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两个婆子。
被咬的婆子反应最大,握着手缩了缩脖子,避开晏非聆的视线不敢看。
喊大胆的是画眉,她素来机灵,和平喜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六公主咬人差点被打,灵机一动喊了出来。
趁着乱子,孟昭仪将头靠在水缸边沿之上,她泡了太久的水,缺氧太久,脑子一缩一缩的发涨,眼睛火辣辣的疼着。
耳边嗡嗡响起各种声音,可她根本听不清。
“你们谁敢过来,本宫打断她的腿!”晏非聆气势如虹,双手叉腰,小脸上扬,软软的嗓音调高数个音调,然后一脚踏上画眉放过来的小凳子,一手接过平喜递过来的砖头,妥妥一副女流氓模样。
好重!
晏非聆右手一沉,差点接不住,小脑袋一动,左手跟着一接,高高举起朝着捂手直吸冷汗的婆子就是一砸。
哐当一声,青石板砖沉沉的砸在那婆子脚边,离脚尖只差那么一厘米。
顾不得手上被咬的疼,那婆子如同被蛇咬了,以超乎年龄的灵敏一蹦三尺高,嘴里高呼,“妈呀!”
四周贝才人带来的宫人尽皆吓了一跳,低着头面面相觑。
妈妈咪呀,没人说过六公主比梅贵妃还凶残,比蛮子还暴力!
想到这里,众宫人不禁向槐云殿的宫人送去怜悯的目光,伺候这么个主子,你们居然还活着!
槐云殿的宫人一头雾水,看着贝才人带来的宫人先是被六公主给吓着,然后再以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们不禁挺直了腰板,小样儿,怕了吧!公主威武!
“你你你!”贝才人伸出的手指抖了又抖,气的花枝乱颤,她就没见过这么粗鲁的人!
“我什么我?”晏非聆右边袖子一撸,拎起脚下踩着的小凳子,颠了颠重量,还行,画眉挑的小凳子颇为小巧,方便她拎起来。
掂了两下,晏非聆毫无预兆的砸向贝才人,贝才人吓得俏脸惨白,惊呼一声护住脸蛋。
身旁不远的金钗同样脸色一变,惊呼一声“娘娘!”,然后扑上去用身子挡住了小凳子。
捂着被砸中的肩膀,金钗还没来得及询问贝才人有没有事,就见砸人的真凶已经一溜烟跑到贝才人身旁。
不好!金钗脑海里警铃大作。
还来不及提醒,就见晏非聆一脸凶狠,右脚用力踹向贝才人的膝关节后窝。
她力气不够大,只能挑弱点下手,膝关节只能前屈或直立,又覆盖软骨,用力踹,轻则剧痛,重则骨折。
当然,以晏非聆的力气,只能做到让贝才人重心不稳摔倒。
而这,就足够让晏非聆干很多事情了。
比如,一屁股压在贝才人身上,然后藏在左边袖子里许久的东西终于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