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青州急报!”
殿前司值的官服男子一路疾步行至案前,跪俯于地,毕恭毕敬的举起手中的奏章。
二品宦官专属的朱红服饰着身,皮肤白净,略矮微胖的杜公公原本安静垂手低眉,闻言身体不动,只抬眉看向龙椅上的人。
成堆的奏章之后,手握朱笔的皇袍男子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奏章,声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呈上来。”
话音落下,杜公公矮胖的身子瞬间灵活无比,五步的距离三步便走完了,偏偏还不带任何急躁的感觉。
“陛下。”杜公公眉眼低垂,高举急报。
熙宁帝置若罔闻,将手中的那份奏章批改完毕,才抬手接下急报。
“黄河决堤,”熙宁帝扫过急报,目光凝视在急报上的一处,“呵,损毁村庄七处,城镇四处,流民数万,死伤无数。”
杜公公眼角扫过皇帝嘴角勾起的弧度,心下一凛。
身为太监头头,在皇帝身边伺候十数年,靠的就是一股眼尖心活。
皇帝的笑有很多种,有时候笑不一定代表高兴。
比如眼下,皇帝虽然在笑,却是冷笑!
开启一级警戒!接下来一段时间最好缩成鹌鹑。
角落里伺候的小太监收到杜公公的眼色,立马一哆嗦,机灵的下去叮嘱殿内同胞们。
小心点,皇上今天心情不是很美妙。
“杜得康,朕记得,何闵如今是工部侍郎了吧。”
杜公公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忙屏息敛气,“回陛下,上月初何闵何大人升任工部左侍郎。”
尖尖细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御书房里轻轻回荡。
几息间寂寥无声,落针可闻。
熙宁帝随手将急报丢落在地,嗤笑一声,突兀非常,却让殿内众人神色慌张的跪下。
“紧张什么?朕不过是乏了,”熙宁帝轻轻一笑,起身朝杜公公一招手,“摆驾。”
杜公公连忙爬起来小跑着跟在熙宁帝身后,谄笑着问,“陛下,今儿个去哪里?”
熙宁帝负手而行,缓缓道,“慈宁宫。”
杜公公立马喊到,“宣,陛下摆驾慈宁宫!”
此处音落,外面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宣声。
皇帝去了慈宁宫,陪太后吃了顿饭后去了段贤妃宫里的消息。
在熙宁帝踏入段贤妃宫里不过盏茶,就风儿似的传遍了整个后宫。
立时,后宫中不知响起多少动静,内务府又该登记入册多少失手的物件。
当然,这一切的鸡飞狗跳都与偏僻的槐云殿无关。
初次体验母爱为何物的晏非聆享受的吃完一顿既害羞又忐忑的饭。
害羞的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这么细心的喂着吃饭,瞎婆婆待他们很好,可毕竟精力有限,难以一一照顾周全细致。
忐忑的是这一切与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梦,一场不切实际的虚幻,想抓住又害怕破碎。
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理,晏非聆比照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结合今天打探的信息,大致了解了自己身边的人物结构。
饭后晏非聆认真的和孟昭仪学着合香,直到暮色四合,孟昭仪以刚刚痊愈身体不能再受累为由,早早打发晏非聆回去休息。
回去洗漱后熄灯上床歇息的晏非聆有些失眠。
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精致富贵的床帘,鼻尖嗅着清淡素雅的熏香,烤的暖暖的卧房,触手可及的柔软细腻的触感。
耳边是值夜的画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这一切……都是真的吧?
她……应该回不去了吧?
她不禁问问自己,有什么好怀念的吗?
好像也没有,牵挂的人儿早就不在了,瞎婆婆去世了,小四也没了。
老大有了自己的家,想来没了我们,会过得更好。
小五被打死了,小七丢了。
仔细一想,自己还真是孑然一身。
说来前世那般死去,到头来也没人知道或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真是可悲,或者说可怜。
扯了扯嘴角,她又想到了如今。
如今这些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般的存在,是梦,也好,不是梦,也好。
合上眼,扬唇浅笑,思绪渐渐沉眠。
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两道浅浅的呼吸声。
屋外,点缀着无数星辰的夜空一闪一闪,柔和而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