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君铃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
“怕什么,这又没别人。”荆蔓坐在日常办公的桌案上,指着自己的座位对君铃道,“坐。”又指着待客用的两把竹椅,对执锋和云寄书道,“坐,都坐。”
三人依言坐下,荆蔓挑出一颗药丸在手中捏来捏去:“没想到你还真能弄出来,有副作用么?”
“没有。”君铃听出她的话外音,“放心,我不喜欢用毒物控制别人那一套,管得住人,管不住心。”
“说的不错,不愧是阁……老阁主教出来的孩子,干脆。不过我可不是怀疑你,现在温豫独大,人心惶惶,祭司殿再不是以前的祭司殿喽。”她把药丸塞回瓶子里,看似自语,实则说给君铃三人听,“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比如我,也只能是得过且过罢了。”
云寄书直起背来:“他们都跑去了哪?”
“还能去哪,无非是狐耳阁,王上那边,还有的直接跑出皎国做生意了。”荆蔓上半身前倾,神秘地问道:“哦对了,小铃铛,云寄书……还活着吧?老阁主的阵法,也就你能弄得开了。”
君铃警惕起来:“你想用她取代云泽?”
“不不不,当然不是。”此时有人敲门,荆蔓不耐烦地把药瓶往桌上一立,抱怨道“真是半刻也不得闲。”说罢跳下桌子,把来人堵在门外:“我说阁主大人,昨天不是刚见过嘛,怎么又往这跑,我都替您累得慌。”
“我知道你烦我,可上头的意思,我这老骨头也没办法。”透过门缝,君铃看见杀阁阁主抱着个大厚本子站在门外。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杀阁当了十几年多挂名长老,本已经打算休养生息了。谁想到君家被连根拔起,亲近君家的人或走或死,愣是把他推上了这个位置,顶着一头白发做事。
杀阁阁主进门,君铃三人齐齐站起来,向阁主行礼。
荆蔓皱眉,呵斥道:“都站那干什么,老娘这不缺门神!还不过来,搭把手。”执锋眼疾手快,接过杀阁阁主手中和上半身近乎等高的本子。
荆蔓拉出一个乱七八糟的抽屉,把桌上摆的糖果水杯等东西和药瓶一股脑推进去,清出一片空地方,对执锋指挥道:“放这就行,都出去,好好休假,别闲着没事给我找麻烦。”说完她又杀阁阁主抱怨:“真是些贪心不足的家伙,给他们休假还不知足,非得调到别的地方去。你看看,处处不受人待见,谁还愿意留在杀阁。”
关上房门前,君铃听见杀阁阁主说:“我也没办法呀……”
一条小黑蛇从房梁偷偷绕进来,沿着君铃的裤腿往上爬。柳叶只给他们传了几个字:林简半月后见皎王。
杀阁阁主就像传讯兵一样,单纯地表达云泽的意思,至于具体计划则没有任何见解。荆蔓忙到脚不沾地,直到体内的毒又疼起来才晃过神,月亮已经成为树上的吊死鬼。她翻出药瓶,又掏出自己用来镇痛的药包,犹豫一阵,服下了君铃制作的药丸。
烛火闪烁,荆蔓的影子也摇摆不定。疼痛潮水般消退,她看着手中正在处理的卷宗,突然抛下笔,将已经做好的方案撕成碎片。然后抱着卷宗,跃入了君铃房间的窗户。
“你想救君兰么?”君铃浅眠中听见这句话,瞬间惊醒。
云寄书也坐起来,刚要点灯被荆蔓按住:“借月光。”
天空中有丝絮状的云,遮去了大半光芒。对于君铃来说,这点光足够,但对于云寄书来说,看清字几乎不可能。
“看不见就听着。”荆蔓等云寄书反应就展开卷宗:“霜国派叫林简官员和三十万大军到达别江岸。半个月后,林简将代表霜国皇帝与王上,在别江岸会谈。”
云寄书接道:“王上做了那么多年傀儡,不会拒绝林简的。”
“不错。云泽快要坐不住了,他要一杀必中。君兰,就是云泽手里最亮的一把刀,她只会执行云泽的命令。而我们整个杀阁的任务,就是配合她,半月后,取王上的人头。”她把荆蔓在卷宗上指指点点,“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就当是我还你们救命之恩。天亮之前看完记住,天亮之后我送你们出去。”
天亮的时候,荆蔓亲自送他们到琼月城贫民区的一家小酒馆落脚。酒馆不算大,冷冷清清的,墙角发黑,新扫的蜘蛛网没两天又结上了,桌面总有擦不掉的油腻感。老板娘是个风情万种的寡妇,先是端着一盘花生,热情地向荆蔓打招呼:“还是小笼包?”
“嗯。”荆蔓露出疲倦。
君铃瞟一眼墙上钉的菜单,偷笑:“你来酒馆吃小笼包?”
“我做的小笼包,也就她敢点。”老板娘爆发出爽朗大笑,一身短袖短裙干净利索。
一张长桌,两两对坐,刚刚好。偏有一直芊芊素手拖了个凳子过来,添在他们侧面。千桃坐在他们旁边,笑脸盈盈地打量酒馆:“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还带了小弟,是信不过我么?”
“有话快说。”荆蔓的注意力集中在端上来的小笼包上。
“啧啧,真冷漠。”千桃挑起筷子,在自己的手帕上蹭了蹭,夹起一个小笼包来,刚下嘴就怪叫道:“这是什么馅?”碟子里的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可怜地侧躺着,红红绿绿的馅一半露在外面。
“辣椒馅。”荆蔓把小笼包整个放在嘴里,眯着眼睛放松下来,指责千桃,“浪费食物。”
千桃的惊悚与荆蔓的享受形成鲜明对比。君铃三人吞了吞口水,相互对视一眼,一齐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此等美食,还是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