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盛到底饱经世故,又怎会不明白宁柳几人如此这般卖力上演这一出戏,其中蕴藏的真正目的。
既如此,他也不好过多掺和,只得缄口不言,默默配合。
而地上的魏禾呈半跪半坐的姿态,打了一个大哈欠后。便低头垂眸,一路盯着从地上爬过的几只蚂蚁。大脑暂时放空,目不转睛。
直至大约又过了半刻钟,魏禾突然警觉到有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接近。
与此同时,耳边喧嚷的争辩声忽地飘散,周围瞬间变得异常静止。
“臣等参见晋王殿下!”
“起来吧…”舟与归率先扶起侧近的长孙盛,应答的嗓音飘弱。
魏禾闻声掀眸去瞧,现身在眼前的黑衣少年。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入脑海,似乎未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为一直原以为受伤中箭的男子身份不凡,而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晋王…隋朝…
魏禾脑中快速灵动一转,逐渐回忆起:
面前这人便是仁寿四年七月正式自立登基的第二位皇帝!隋炀帝杨广!
只见舟与归缓缓开口:“长孙大人…”
宁柳心中警惕作响,立刻躬身主动揽罪:“晋王殿下!学生犯下过错,是作为师傅指导无方!也应当以身作则,请殿下尽管发落!宁柳无话可说,愿与其一同承担!”
公羊先生:“一场失误之举造成的偶然意外!还望殿下能够从宽轻惩!”
闾丘、贺若延:“请殿下从宽轻惩、网开一面!”
“我确有此意!长孙大人!”
“老臣在!”长孙盛不由得沉了沉气。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可。”
长孙盛懵了几秒,眨眼间便恢复如常:“噢…是!老臣明白!”
谁能想到,前一秒浑身戾气沉沉的舟与归,最后只轻飘飘丢下这么几句。此时双眸中明显已经隐散去几分阴霾,又增添了些许明快。
生怕舟与归会反悔一般,长孙盛和宁柳当即连同几名塾师迅速围成圆圈,抱成一团。对如何处置魏禾伤人事件这一话题中心,展开了极其热烈的讨论。
从头至尾整个过程,有条不絮。
面对这一幕,舟与归眉头一皱。似有不解,便下意识看向眼皮正打架的魏禾。
魏禾全身心放松下来后,心力交瘁,开始昏昏欲睡。直至察觉到头顶处有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魏禾一动不动,内心腹徘:他为毛要用这种幽怨的眼神盯着我…要不要瞪回去?嗯…还是拉倒吧!
谁让人家生下来就是皇帝的儿子呢…又谁让我手贱,不小心射伤了人家的好丽友,不!好基友,好像也不太对…
仔细换位思考,现今都已经生活在一个出身地位和血缘关系决定人生阶层的封建王朝时代,自由!平等!人权!全都跟他妈去他的姥姥家了!
难怪老一辈的人经常会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哇…
长孙盛当即转向还在游神中的魏禾,语气听起来利落而清晰,条理分明:“魏禾!”
“学生在!”魏禾回神应声。
“你伤人虽是失误并非无意,好在晋王殿下不做深究!但不稍作责罚以示惩戒,恐怕不好对他人有所交代!取消你参与老夫选徒的资格和成绩!并念及你的身体目前确实不适,便罚你每早清扫私塾时长增加十日以外,五日之内抄写全册《云端行》两百遍,并每至傍晚之际,需上山为冠云后厨采摘数一筐马齿苋。连续七日!”语气听起利落而清晰,条理分明。结果不偏不倚又能以儆效尤,果真处理得恰到好处!
“你可有异意?”
魏禾摇头:“没有!”就是没记住…
公羊先生轻轻挥手:“快起来吧!”
看似简单实则棘手的误伤事件,便就算是解决结束,彻底告下一段落了。
长孙盛几人对舟与归躬身行礼,紧接纷纷推门而踏。
‘吱呀!’
时刻注意屋内动静走向的路延,立即敲了敲已经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蒲鸣欢:“他们出来了出来了!”
蒲鸣欢无动于衷,反而叫醒了独自倚在一旁柱子睡着的高葵。神志暂时尚未彻底清醒,眯着两只眼睛问:
“小禾也出来了吗?”
路延伸手一指:“看那儿!”
魏禾在几位师傅和老师全部走出,这才抬步跟上,不矜不伐,随在身后。
舟与归早已收回淡然的目光,返身回到屏风之内。不经意一瞥,恰好对上一双略带笑意的眸眼……
书楼茶阁上有几块详细写有各类名茶的竹牌由风带动,而俯瞰之下,诸位师长你看我,我看你,原本井然有序的队列,变成好一副‘横七竖八’的寐睡美图。
女孩子倒还好,只是抱成堆儿闲聊着自己有多少水粉胭脂和首饰衣服。男子有直接躺在地上睡的,有互相抱着睡的,还有个跑到树上去的!
长孙盛忽然开口低喝,扶拉住公羊先生的手臂:“小心!”
定睛一看,原是几个毛头孩子避免日晒,溜蹿到竹屋门口来呼呼大睡。
公羊先生不禁心有余悸,用鞋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潘少染的肚子:“幸好发现的早!不然就这一脚下去,还不得把这娃儿昨儿晚上吃的晚饭给踩出来!”
片刻,不知是谁“咳咳!”两声,赫然提醒:“老师来了!”
“喂!都别睡了!快醒醒!”
“发生什么事了?”
“干嘛呀?怎么了…”
“快醒醒!有惊喜!”
直到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众生,一脸懵圈的揉着眼睛睁大去看清楚。
分不出面上是喜是怒的长孙盛,脸色铁青的宁柳师傅。依旧一副和蔼的公羊先生,以及互相彼此耳语着什么的闾丘和贺若延。
贺若延反问:“你说什么?没听清…”
闾丘无奈,再次趴在贺若延耳朵边叽里呱啦嘀咕一阵儿。
在那一刹那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尴尬又骇怪的气氛,以及宁柳掩藏不住的怒气。
众生先是呆愣几秒钟。反应过后,一边迅速爬起来整理衣衫发饰,一边按照记忆恢复先前的队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