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无垠的朝堂之外,周侧是时断时续路经的文武臣官。
鱼具泪身披一件魅纱紫篷衣,仍旧习戴着一张亮银流苏的蝴蝶面具。月唇淡白,眼垂眸滞,气息奄奄,精神没有往日那么饱满振奋,气概昂扬。但体态一如轻盈,风度洒逸,飘如游云,矫若惊龙。
在经过高昭玄与长孙盛身旁时,与其拱手作礼。高昭玄点头示意,亲自扶起他。二人相视无言,却饱含别有深意。
鱼具泪探在高昭玄那忧愁惆怅面容上的视线收回,五味杂陈。
随即继续迈着平缓的步子,疏忽他人的面从背言,徐徐靠近正对面那一脸不以为意的玄阳掌司,陌满奇。
“那日我不在乐堂,歉之!祈蒙见恕,!”
“天音师人历来高风亮节,特立独行。又岂是尘间的凡夫俗子所能提及相比的呢!”陌满奇的气色比往日容光奕奕,神情看似依然故我。用力掐动念珠的手指丝微表露出他的不悦,稍微留意,可显然易见。
鱼具泪听后闭目不言,暗自抑制住痒痛的喉咙。舌尖了活动几下,察觉到口腔中竟有丝丝血腥味。
“无论接受与否不重要了…只能够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全部都是无意之举!”
“哦?怎么个无意法?拒客接待是其一,拖着病痨的身子一日一夜不知所踪这是其二!鱼具泪,我原本还在估摸着你十有八九的会置身事外!如此看来,我也并非事事料如神!”
“若是旁事我可以不问世事,只需你的一句话,哪怕是装聋作哑,做一个闲云野鹤的无用之人我也心甘情愿!可这系关朝代的命数与无数生灵的存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你们改天换地,而依旧不闻不问!并且…”鱼具泪骤然睁开双眼,话语不免有些激越。停顿后,更加靠近他几分,浅声说道:“如若不是因为你的只字片言,高尚书又怎么会和爱女骨肉分离,只至于一直自怨自愧到现今数十多载!即便我前不久才得知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你,我确实还是惊讶不少,原来从那时你就已经开始成算在心了。这场暗斗的战役,是先由你陌满奇!挑到台面上来的!”
“嗯!你所言句句属实,可你知道吗?如果是我亲自前去的话,高昭玄的女儿未出襁褓就不在人世了!这件事我做得已经尽可能地留有余地,杞人忧天的你和那些虚有其表的人,都应该知足了…最后!对于你所站的立场,我已经明确,也只能说,自求多福。因为你们的敌人,从兵事计谋到控兵武力,不是平常人随意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我等,会以不变应其万变!”
事到如今,自当日起。
长年互为良知益友的陌满奇和鱼具泪两人,正是太过熟悉彼此的脾性和观念,甚至连规劝和挽留的话都只字不提。摊牌说到这种程度上,也算是留给了对方最好的体面。
各自为营,不欢而散。
置站在僻静的高处的牛里仁,视野佳好。暗自将一切,全盘映入眼帘。眉宇间似乎若有所思,又尽然充斥着顾虑与无奈。
就在这时,一位鬓发半白的老管家,头戴乌皂帽,长身小袖袍,缦裆裤和皮靴。顾不得满头大汗,火急火燎地一路小跑过来。
“哎呦!大人啊!您怎么还在这啊?赶快回家看看吧!您那嗜酒如命的二弟又吃醉了酒,将府上的牛一箭给射死了!大…大人!大人?大!”
“做菜吃吧!”牛里仁圆圆的脸,五官慈眉善目,憨笑得平易近人。不急不慌地打开手中的卷书,边走边读。
“那头小牛可是您亲手喂养了两余年的!您?”
“嗯,我已知道了…”牛里仁的脸色保持不变,照然目不斜视。
“好的…是!”老管家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同上自家大人的脚步。
正当晌午,暖日惠风。碧空中只有两三些许散云。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大兴直对龙首,山上拔地而起石峰。似玉笋瑶簪,耸立无际。树枝草木绿意渐浓,水绕青山山绕水,山浮绿水水浮山。
陌满奇自隋宫城内离开后,回玄阳司换件便舒宽适的僧袍。便只身来到了山顶处,巡查,散心。
纵然无将管束治理,一众官兵、建造师傅和工匠劳民分工明确,讷口少言。干活精细一丝不苟,手脚动作利落,工程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部分。
山顶的风吹得不觉有些大,但比城中人群密集的空气要凉爽。
陌满奇一重好似薄如蝉翼,可胸膛炎热的发烫,脉象也跳得时而异常紊乱不齐。原以为足够镇静平定,到底还是影响思绪万千。
其中负责设想建筑并大致绘图的冯让老师傅,正手持图纸与其他劳民仔细讲述着。不期而见,正迎面走来的陌满奇,紧忙前去拱手打招呼:“陌掌司…您来啦!”
“嗯,各位辛苦。”
“没有没有…都是自己的分内之事!酬劳一分也不会少拿的!对了,呵呵呵呵!对了!亭台底基近日已经全面建立落成,整座的样式和结构,这毕竟是您的提议之举,您看…接下来要如何?”
陌满奇接过图纸,详细扫量了一阵。脑中忽地闪过几个十分不清晰的断续画面,稍纵即逝。
一条呈淡晶透明的圆形雪湖,欢风扑面,轻柔翻涌。湖上有铁桥。桥旁有亭台,台边开满了琉银的蝴蝶花…
陌满奇情不自禁合上双目,再度掀起时,眸孔清朗明了。心中缠绕不断地郁结释散,在图纸上,勾笔指画。口若悬河,描绘生动。
引得阅历深广,博闻多识的老师傅。先是出乎意料地瞪大了双眼,最终再是惊喜若狂地连连点头……
时飞速转,转到午后。润红的骄阳光线,投洒在大地。将恋恋不舍的几片云彩灼烧,融化为成一体。这样澄碧的天气,最适合游玩戏水。
远山黛嵋,无风送暖。
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得靠近一些,再靠近。朦胧山林的渺云顿时失消雾散,掩映着雕檐玲珑的堂阁衡宇。可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虽满山绿翠,却阴冷到极致。
一带水池,白石为栏。整个房间朴素,无幔低垂,也无其他朱粉涂饰。小窗栏杆间结着一个总会有新结出的蜘蛛网,层出不穷。
寒气渗体的木床上,女子从容平躺,面无生气,长眠不醒。偶尔醒来几时,服下苦药。随意饮一口谷米清粥,清晰唤两声言一。便再次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身为亲父的方行兀,见此情态,长久愁眉不展,不由得咳声叹气。为爱女掖实厚被,又紧紧握住了一会儿那生冰的小手。直至捂暖,这才起身离去。
房内,提起墨笔书写良久,两折三折,塞进一支圆头竹制的密筒。天生粗沉的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像深洞里的狮兽吼叫一般,对跟前候等的人吩咐道:“吴明林!立刻唤来佘鹰,向言一传信!”
“是!主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