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洞内待了四日有余,刹一出洞,本显得温和的光线在这一刻变得刺眼起来,下意识的眯起眼,等终于适应了外界的光线,入目湛蓝的天空与艳红的桃花林使人的心情焕然一新。温柔的风从远处飘荡而来,携来一阵阵属于光的暖意和芬芳的桃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白墨珩不禁在火莲上站起,敞开胸膛像是想要与这阵来去匆匆而独属春的风相拥,阳光照在他白玉般的脸上,为他周身度上朦胧的金光,使他看上像是从天而降的使者般圣洁纯净,仿佛下一面便要与光合为一体。
一片花瓣载风而来,落于他的掌心。
他心头一动,一股不知从何起的念头催促着他将这朵花瓣悄悄收起。
白墨珩这样做了。
一旁走神的云曦眠并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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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人跑了?”一道女声从阁楼中传出,许是因为清晰激动的缘故,她本甜美娇媚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尖锐冷厉。
“红…”男子张了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先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无法说话,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几丝呜咽。
那被唤为红娘的女人,此刻眉头皱起,看上去十分不耐烦:“行了,这是你自己看管不利。到时候那白太子回宫,事情败露,你可不要把我出卖了,你可要知道……”话说至此,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头,神情闲适地细细打量自己新描绘的艳红色蔻丹,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男子想要争辩什么,满眼的不甘怨恨,他想要用世界上最残忍的言语来对她发起咒骂,看着她满不在乎的神情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狠狠撕碎,他明明是不愿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无法说话,但从喉腔中传来破碎的呜咽,仍能使人感到他的怨恨。黑色的眸子像一口毫无生机的枯井,带着的死气不难看出他心底的绝望。
“你若是不服,可想过你的父母?”男子的挣扎不甘,红娘自己看的一清二楚,然而她并未去蛊惑他,依旧维持着欣赏蔻丹的姿势,轻飘飘地说出的一句话使男子眼前发黑,他身子微微一晃,差点跌倒在地,只能扶墙站稳。
“哼,清楚自己的地位就好。”红娘冷哼,摇曳着水蛇般的腰肢向屋外走去。
想当年自己也不是被人拐到这座青楼,也不是从最低端的杂役开始做起么?如今,还不是到了这所青楼食物链的最顶端。作为最顶端的人,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想当年自己当杂役时,性命如蝼蚁低贱,整日被人打来骂去,从不敢还口,她得生存。
这个世界虽然修炼者众多,但没有根骨的人同样不在少数,对没有根骨的人来说,钱权便是一切言行举止的资本。而修炼者的世界是这些人插不进去的,他们自成一个世界,而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实力才是胜道。不过,钱权尽管在强大的玄气面前都是虚的,但是他们这一方的人掌管着玄冥大陆大部分的的资源,所以修炼者一般不会拿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如何,绕是如此,修炼者对无法修炼者的鄙夷一直存在。
身为这所在大陆上比较出名的青楼背后的主管,手握的资源十分丰富,红娘平常会与那些修炼者打交道,在道上也有几分名声可言。在外界看来,红娘身为一介女子,事业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十分不易,放在寻常男子身上,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然而,红娘此人极有野心,她不满足自己的世界只能困于此,她也尝试去洗髓来获得灵根,哪怕是五灵根也好。
可惜的是,没有。
那时,正当红娘心灰意冷之际,忽有一只纯白信鸽飞至窗前,丢下一卷纸条后便展翅飞回,她有预感,纸条上的内容定是她所苦苦寻觅的。果然,写者只在上面写了九个字,六日后,劫玉者,取净髓。
“珩”即“玉”也。当朝太子的名讳,寻常百姓不可知,然红娘却有所耳闻。
如果仅这九个字,是不足以让红娘壮着胆干这种灭门之事,只是她清楚的知道,“净髓”二字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倘若她在洗经净髓之后拥有灵根,哪怕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她也心甘情愿,另一个世界,那光怪陆离,自己自幼便向往的世界,终于向她敞开大门,这等诱.惑她经受不住。
想当年,正是因为她没有灵根,没有修炼的资格,父母便在人群中有意将她丢弃,后被拐子拐至此地,那个时候,这座青楼并不出名,寻常贵族子弟是不可能来这,只在她登上主管之位后,一切才走向上坡路,当然,这也是因京城迁移此的缘故。
而纸条的尾处,一枚小小的菊花样式印记彻底使她下定了决心,自她父母选择把她丢弃的那时起,她便已经是个孤儿,如水中浮萍,无根随风前往各地漂泊,但她觉得这样也不错。对她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而言,何尝不是好事。
她摩挲这枚印章,意识到一件事情——高丞相怕是已经按捺不住,打算出手了,而白太子根基未稳,他打算从这个缺口入手。
红娘此人虽极有野心,但就算是她,也不敢向朝廷伸手。
上位者的凶残、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哪怕是有丁点自知之明的人心里都清楚,与这些有关的事情半点不可接触,稍一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这是所有闯荡江湖之人都避之不及的。即便她红娘的胆量如何过人,也一直秉承这所有人默认的规矩,切不敢逾矩。
只是……
红娘微微眯眼,当朝丞相为何会来找她,让她劫持白太子?细想来,香满楼名气再大也不过一所青楼耳,然红娘却不单单局于此,江湖中的富商还是有名的侠客她都或多或少结识,一些有名气的酒店等资金的运转她都参与,然这些总归与朝廷无关,难不成她名声大到连当朝丞相都有所耳闻?
她不得而知,但那“净髓”二字,却实在吸引她。江湖上的人,谁人不知她红娘此生最为痛恨的事便是她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此生与修道无缘。
思来想去,红娘还是决定赌一把,纸条在她的手上,上面的菊花印章是不可欺人的,哪怕到时候高丞相翻脸不认人,只要纸条在,也奈何不了她。
精心周密绑劫计划之后,她还心存担忧,命人准备了许多毒药,倘若被发现,便当场咬牙自尽。她是不怕这些人不服从的,毕竟他们近亲的性命还在自己手上,不过,在去之前,她还是营造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烈的氛围来,好使人更加卖命。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六日之后发生的奇异天象竟还助她一臂之力,难不成,上天都在暗中护佑她么?还是,这一切都在高丞相的计划之中?
高丞相,何人也?竟可勘测天象。
红娘摇了摇头,唇角不自主带了一抹诡异的笑,白太子今年也不过六岁,竟以被这般算计,不知日后想要顺利登上皇位,也不知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