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来的都是老朋友,唯有两位是新面孔。”
说完,萨摩宏站立举杯,最后朝向蕊流和奕珏的所在,大声道:“俗语讲: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让我们为新朋友的加入,饮第一杯!”
“好!可汗请!”众人随之一拥而起,端好酒杯,先是向萨摩宏举敬,随后,停留在蕊流和奕珏的方位。
“请!”言罢,依次先干为敬。
蕊流见状,肃立起身,看向她身边的奕珏,奕珏却已先于自己站直身躯,端稳酒杯。
奕珏朝蕊流春风一笑,随即郑重举杯,敬一众人,朗声说道:“多谢盛情!”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自斟一杯,敬向萨摩宏。
“久闻可汗重情豪迈,今日有幸瞻观,奕珏高山仰止,谢可汗垂青!”说完,奕珏又是一饮而尽。
众人沸腾,重新倒满,再敬可汗。
奕珏款款落座。
蕊流看得呆住。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皇族风范尽显,定是自小严格训练,耳濡目染,才有如今挥洒自如,翩然姿态。
萨摩宏径直走近,打断蕊流浮想。
奕珏再次恭敬起身,拱手以待。
“听闻胞弟于羲国时,承蒙二位悉心照料,宏心中感激。今此番来,务必开怀畅饮,持欢尽兴!”宏亲临,再次传递自己的诚意。
“谢可汗盛情!”奕珏举杯,又是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纷纷前来敬酒。
奕珏礼貌寒暄,酒也一杯接着一杯,一干到底。
若没有好酒量,到了草原,恐怕是大麻烦。
热闹了一整晚,众人尽欢而散,蕊流与奕珏也返回住处。
侧卧帐内,二人相对。
“想不到你酒量是这般好……”蕊流看着奕珏,嫣然说道。
奕珏望着她笑,唇角微微牵起,薄薄嘴唇画出一条漂亮弧线,犹似一抹上弦之月,甚是好看。
蕊流伸出手,用指尖描绘那道轮廓。
奕珏眼中流光溢彩,仿佛整片星河都盛放在里面。
“奕珏,有没有人说起,你的脸多好看……”蕊流娓娓道着。
尚未赏完,奕珏便转过了身子,背对向她。
“今晚喝了酒,你别过来。”奕珏说完,再无动静。
蕊流惋惜之余,只得暗自嗟叹。
奕珏太过削瘦。
马蹄灯光忽明忽暗,映印他的骨感更近嶙峋,有些骇人。
她突然很想抱住他。
却也记得他的警示。
决计不做他想,蕊流慢慢合上双眼。
就在奕珏消失视线之际,蕊流后知后觉到一件事——
今晚的酒,全部都被奕珏挡掉。
蕊流一口都没有喝。
奕珏对蕊流,未表达什么。
却于举止,极尽宠溺。
第二日,萨摩延驾马车不期而至。
萨摩兄弟四人的凝聚力,是在任意皇族都无法想象,亦无法企及的。
他们俨然同体。
萨摩宏在晚宴上惊鸿一瞥,众人便趋之若鹜紧随其后,宏的号召力由此可见。
如今,延又亲驾马车,邀他们去他的封地做客,蕊流如今,算是过了索道,已扎实地踏进这片未知地带。
蕊流发现,这名男子真实接近,比留给自己的浅显印象,还要特别许多。
萨摩延在草原上土生土长,却至今不会骑马。
他虽游牧打扮,却秉持中原人的举止习惯。
他不住帷帐,有自己的宅院。
他的宅子,位于草原以西的一块腹地之内。
“奕珏王爷,韩姑娘,两位请。”延把二人让进院落。
蕊流讶异非常,院子的格局是仿照彦都水乡建构,虽无亭台水榭,也无小桥道渠,房屋样式却是一模一样的。
延请二人庭前落座,命人奉上热茶。
“延王爷闲情逸趣,品味不俗。”蕊流由衷赞叹。
在蕊流心中,萨摩延无疑是诸多王室中,于这红尘浊世间的一股清流。
“姑娘谬赞。”延清淡地笑了笑,随后转向奕珏,问道:“奕珏王爷昨日海量,不知今日是否无恙?”
奕珏礼貌一笑,回道:“无碍,只是草原酒烈,昨夜真是有些醉了。”
说到此处,蕊流便又想起,挂在奕珏嘴角的那一弯新月,和他眸中那两道斑斓银河。
曾经萦绕周身的阴戾之气尽散,眼下的奕珏,只剩明媚。
“奕珏王爷及韩姑娘,在四弟处逗留数日,今天便在此住下,也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吧。”延看着奕珏,对他发出诚恳邀请。
“好。”未等奕珏回绝,蕊流一口应下。
奕珏瞬间头大。
“不知王爷宅地,时至冬日如何看顾?”蕊流问道。
“此处地势极低,温度阴冷,每逢初冬,这里最先下雪。”延为二人续了热茶,接着道:“风卷残雪,纷飞而下,不久便会积满洼谷,这所宅子,着意建在洼谷中心。”
“隆冬时节,当飓风经过时,这里早已被飞雪填满,且最上部聚结成薄冰层,即使暴风雪肆虐,也止于其上滑行而过,而不会下行。”
“来年开春,亦是阴冷之故,冰雪不会融化,而是随温度缓升而逐步蒸发,自此,建筑便随凭空消失的积雪,再一次逐渐显露而出,且物件皆完好无损,不曾有差。”
延优雅地讲述,同样,把残忍亦描绘得云淡风轻。
“真是独具匠心,巧夺天工。”蕊流听得入迷,接着问道:“不知这些奇思皆是哪位奇人的杰作?”
“是我三弟。”延缓缓而答。
蕊流心中瞬间闪现,那道突如其来的尖锐目光,还有那簇永远也解不开愁苦的眉宇。
“原来是崇王爷。”蕊流笑了笑,喝了口茶,借此掩饰心中起伏。
的确,蕊流很是意外。想不到萨摩崇如此年纪,竟有这般缜密玄奥的心机。
“如今看来,这次拉了奕珏同往,是此番做出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蕊流心下想着。
“蕊流,你冷么?”奕珏凝视蕊流,轻声问询。
“正是,已近晚秋,还请两位先回内室,休养片刻。”延赶紧接道。
随即,亲自为二人安置居所。
蕊流和奕珏房门相对。
蕊流进到房间,默不作声,伏案冥思,终觉不安,似是哪里不对,却看不清来由。
身边没有奕珏,竟然不习惯了。
转身而出,径直去找奕珏。
对面的门,是虚掩上的,仿佛知道她会来。
奕珏立于门后,更像特意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