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高亢尖细的音色传来,风执鸢猛的抬头,焦炭燃起的黑烟渐浓,影影绰绰见为首人黄袍加身,上绣五爪金龙惟妙惟肖,张牙舞爪的昭示着来人身份,乾东皇帝陆萧然。
有朝一日荣登大宝,我为帝,你必然为后。
陆萧然的承诺言犹在耳,风执鸢凄然,他终究是做到了,诺了她一生,也负了她一生,如今她徒留一个可笑至极的皇后虚名,却家破人亡孤苦无依。
错开眸,风执鸢不愿再看,猛的自袖中抽出一柄短刃,狠狠的刺进自己胸膛,温热的血液迸射而出,剧痛裹带着解脱的欣然,弥留之际,她口中含糊出一句:“若得来世,愿与君无情无缘。”
敛上眸子的一瞬间,她耳边高亢尖细的音色再度响起:“皇后薨了。”
是了,她已死!
念及此,风执鸢蓦然想起那句若得来世,若她当真重得一世……
方才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现在细细想来才发觉,此情此景,分明与当初她逃家时情景如出一辙。
心中霎时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狂喜席卷心头,风执鸢紧紧抱住风震,哭着呢喃:“爹爹,女儿真的好想你。”
这下不只李香兰吓得不轻,饶是风震都有些心慌了,忙小心翼翼的劝慰:“爹不是不心疼你,但有些事实在不是你能牵扯的。”
“爹爹宽心,女儿自是省得的。”
风执鸢这番话应的心甘情愿,当初就是这一逃,彻底颠覆了她和风家的命运,如今她岂会再重蹈覆辙?
只是那边风震听了这话,心中的大石不仅没有放下,反倒是越发沉沉的往上提了提。
沉默半晌,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挥手吩咐丫鬟将她扶回院子。
“扑通”
风执鸢刚刚走进闺房坐上矮榻,锦春便重重跪倒在地:“是奴婢告知将军事宜,求小姐责罚。”
一旁绣夏见情形不对,忙不迭也跪下帮锦春求情:“锦春也是为了小姐您,求小姐恕罪啊!”
闻言风执鸢身形一僵,缓缓垂眸直愣愣的望着跪地的两人,刚止住的泪险些再度盈眶。
她对不住的何止风家人!
前世两个贴身侍女忠心耿耿,锦春小小年纪便沉稳老练,得知她要独自出走,放心不下,便将她的行踪告知主人,爹爹急急策马将她抓了回来,被她顶撞的怒不可遏,这才将她罚跪在祠堂。
也正是因为锦春如此,她虽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并未过多苛责,但心中已然生了嫌隙,之后出走索性谁也没有告诉。
后来陆萧然得势她为皇后,便将两个贴身婢女都接入了宫,只是绣夏性急看不得她受辱,骨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将已是贵妃的风娇韵痛骂了一顿。
风娇韵自负,岂能善罢甘休,隔天就寻了个由头将绣夏罚入辛者库,还不忘让锦春也遭了池鱼之殃。
谁知这还不算完!
风家倒台后,风执鸢彻底没了靠山,风娇韵越发跋扈,竟命内侍生生将绣夏锦春两人亵玩至死,就是那时她第一次心生悔意。
风家没落,她身处深宫,家中报喜不报忧,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
但她情如姐妹的两个人,在她面前哀嚎哭求,她身为后宫之主,只能徒劳无功的跪求陆萧然,看着风娇韵得意的冲她挑眉,得宠与不得宠的差别一目了然。
许是风执鸢的眼神太过木讷,绣夏被她瞧的心里发慌,忙推了推一旁的锦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你快求求小姐,若是将小姐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锦春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只重重的跪地磕头,绣夏见状更是没了主意,稀里糊涂的也跟着磕起来。
风执鸢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的额头已经肿的老高。
她心中大惊,忙俯身护住两人,怀中的温热让她一怔,莫名想起前世两人尸骨皆寒时,那两具遍体鳞伤的身子。
前世的仇,若得一世,她势必是要报的。
好生劝慰过后,风执鸢吩咐锦春和绣夏退下,便独自靠在矮榻上等着。
果然,不消一会儿,风娇韵人未到声先至:“姐姐可还在烦心?”
风执鸢无声冷笑,面上佯装苦闷的嘟囔:“你莫不是也来劝我的?”
“姐姐多虑了,妹妹想着你定然心中烦闷,将娘亲送回房中歇息,便急忙赶了过来。”风娇韵说完见风执鸢不说话,便兀自接着说道:“姐姐宽心,爹爹最是疼爱你,若日后尘埃落定了,定然是能想得通的。”
“尘埃落定么?”
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风执鸢口中细细咀嚼这四个字。
风娇韵只以为风执鸢动心,趁热打铁:“说起来姐姐若是能与陆公子有了子嗣,岂不是……”
“闭嘴。”
未等风娇韵说完,风执鸢便厉声喝止。
随后想到自己情绪不对,便又言语凄苦的加了句:“现下说这些又有何用,如今我已得皇上赐婚,岂是想逃就能逃的掉的。”
风执鸢分明见风娇韵面上喜色明显,急急开口反驳:“皇上赐婚只说风家嫡女,却未言明是哪个嫡女,若是姐姐为难,妹妹甘愿代姐姐出嫁。”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风执鸢甚至有些想笑,委实想不通当初的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她这番话?
这般惺惺作态急不可耐的样子,风娇韵哪里有星点的不情愿?
心中明镜,风执鸢面上故弄玄虚,义正言辞的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是风家嫡长女,岂能将责任重担都置于你肩?”
“可姐姐与陆公子……”风娇韵显然是急了,又一次提起陆萧然。
风执鸢瞥了眼门口烛火晃出的一道长影,沉声打断不疾不徐的叹:“我虽不愿入皇家争权势,但是那陆公子对我无意,我自是不会再死缠烂打,平白丢了我家族风骨。”
见状风娇韵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另一道粗犷的男音争先:“此话说的好,我风震的儿女就该拿得起放得下,区区情爱岂能期期艾艾牵绊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