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越帆蹲坐在那里,手还搭在张凌涛的肩膀上,原本狰狞的脸渐渐平静下来,双眼中的绿色这次是真的消失了,顺带一起消失的,是原本无比强烈的生机,他的瞳孔渐渐散开,两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眼睛像极了在看地上的东西。
张凌涛呆呆地坐在地上,这种训练当初他们做过好多次,自己也作为人质待过,旁边的假人脑袋上不知道中过多少颗子弹,子弹从耳畔划过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紧张,也不会感到害怕,当初开枪的就是惠越帆,在进门之后三秒内击倒屋里的所有恐怖分子,他一点儿也不害怕惠越帆会失手。
可现在自己依旧是恐怖分子挟持的人质,可这次恐怖分子变成了解救自己出来的战友,他能感受到那颗子弹精准地打进惠越帆的脑袋里,也能感受到子弹在惠越帆脑袋里的破坏过程,他之前也预感到了这可能就是最终的结果,只是他不想相信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自己的战友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身边,以坏人的身份,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程蝶在开枪的一瞬间就回过头来了,子弹还擦过了她的脸颊,烧焦了她的一缕头发,如果再偏一点儿,子弹就会射进程蝶的脑袋里,她最害怕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她以为这枪会从张凌涛的手里打出去,或者自己狠狠心会在惠越帆失去理智之后、变得更痛苦之前亲手杀了他,可他真的没有想到会是钱坤开的这一枪,自己还没有做好分离的准备呢。
她痛苦的站在那里,接着感觉自己心里一阵极度的疼痛,好像心脏被子弹洞穿之后破成碎片一般,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轻浮,双腿就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还想去拥抱惠越帆,去拥抱自己最爱的男人。
钱坤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张凌涛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流泪,程蝶也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他们可能一时还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开枪杀掉惠越帆,明知道惠越帆这个人对张凌涛和程蝶很重要,或许真的是因为惠越帆之前说的一句话。
“钱坤,”谢婉走到钱坤的身边,轻轻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为了救人的,你也没办法的。”
“或许还有办法,但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的。”钱坤转头看着谢婉,他很感谢身边还有谢婉陪着自己,安慰自己。
程蝶终于走到了惠越帆的面前,轻轻把惠越帆的手从张凌涛的身上拿下来,他的手还是抓住脖子的形状,她轻轻捋顺惠越帆的手掌,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缓缓抱住了惠越帆已经不动了的身体。
张凌涛从惠越帆的手离开的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他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天空,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不想想起来了。
钱坤默默地牵着谢婉的手,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内疚的感觉,他可能真的不能这么草率的做这件事情。
“我不想这么做,”钱坤突然对谢婉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我之前在认识程蝶姐,听到她在找她的男朋友的时候,我还想象过我们相见的场景,他们见面、然后相拥亲吻,然后程蝶拉住他过来介绍我们,跟我们现在这样牵着手,跟涛哥老战友见面,击掌拥抱,然后介绍我们俩个给他认识,我们也偷偷牵起手来,然后一起走出这个扯淡的地方。”
“可是现在不是我想的那样啊,”钱坤声音有些颤抖,“惠越帆帆哥受了伤,又没有得到治疗,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们谁也不想,可是就是这么发生了,老战友重逢变成了仇人相见,情侣重逢也变得愈发无情,就算是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的人也成了对立面的人,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在我手里。”
“钱坤,”谢婉只是静静地听着钱坤说话,虽然也替张凌涛和程蝶感到悲伤,但还是有些不解,“我不会怪你,我相信涛哥和程蝶姐也会理解你的,可到底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帆哥让我这么做的。”钱坤默默地说着话,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那个依旧跪坐在那里的身影。
“帆哥?”谢婉顿时大吃一惊。
“就在我们刚刚碰见帆哥的时候,”钱坤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帆哥还是那个黑影的时候。”
“就是帆哥刚刚出现,一下子把你扑倒的时候?”谢婉仔细地回想着。
“对,”钱坤说道。
……
四十分钟前。
钱坤拿着手电,一边查看着屋子,一边左顾右盼着看着周围,生怕会有危险出现。
涛哥用胳膊右手握枪,左手拿着手电查看情况,并且用左手臂托着枪;婉儿紧紧地跟在程蝶身后,两个人悄悄地走着路,程蝶手里握着那把手枪,另一只手还轻轻护着谢婉。
直到那扇黑色的门出现。
黑影突然出现,一下子扑倒了钱坤,钱坤能看清那人衣服身前的品牌标志,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请你一定要杀了我。”黑影突然开口说道,深沉的嗓音明显和正常人不一样。
“什么!”钱坤大叫着。
“我不想伤害你们的。”黑影语气依旧轻淡。
钱坤什么都不知道,也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奋起反抗着,那人虽然说着礼貌的话,手里却毫不留情地挥动着拳头,拳头击打在钱坤身上还挺疼的。
就在惠越帆变成丧尸的时候,钱坤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惠越帆的遗言,在被丧尸彻底占据身体之前所能做的事情,只能是拜托别人杀掉自己。
……
“这件事情,我没有答应他,可是我做不到视而不见。”钱坤冷冷地说道,“我只能这么做,我怕涛哥和程蝶不会相信,因为除了我和惠越帆,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许久之后,钱坤又补充道,“可是我不后悔这么做,我只是有点儿内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