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持续哼哼,并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副痛到无法行走的样子,沈容见状慌忙将她抱起,“我带你去找大夫!”
凌楚楚一进沈容怀里,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随即她搂着沈容的脖子以极快地速度往上一挣,狠狠一口咬在他右边颈窝上!
沈夫子,没想到吧?这下看痛不死你!
沈容的确痛得浑身都绷紧了,随即却再也没有动弹,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站在原地,任由她咬。
他是被她惊呆了,而后又有点不知所措,心里也在好奇她会咬他到什么程度。
他像个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头人一样,凌楚楚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应,不由得一愣,随即她再次发狠地用力,他自己不挣扎就不怪她了,不咬白不咬,让他多管闲事!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会这么多东西,还没等她养好元气就被大夫人给弄死了,那她到时候去找谁偿命?
沈容,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
直到口中溢满了血腥气味,凌楚楚终于感到心里的恨淡了些许,她紧闭着眼睛回忆上一次咬人时的场景,胃里不禁一阵翻腾,但越是难受她越不肯松口,却疯了似的依恋着这血的甘咸味道,她开始疯魔一般吸吮起来,同时眼角发酸,有滚烫的泪水悄然流出。
那份记忆已经很久远,距此时大约十五年。
不算上父母车祸身亡的凄惨,和弟弟溺亡的那悲伤,以及被重男轻女的爷爷卖给人贩子的委屈怨恨,最好的朋友小欣的离去是让她那辈子最遗憾最心痛的事。
那时她们两人在黑道组织的非法童训中结识,彼此之间成为了互相关心互相鼓励的好友,在其他人都对凌楚楚肆意欺凌的环境里,小欣是她唯一的希望和阳光。
一千零八十个孩子里,最后只能活一百零八个,她在小欣的帮助和保护下一天天变强,奇迹般活到了四百选两百的那一天,也是在那一天里,她终于被组织安排和小欣分在了不同的阵营,两人都不得不为了得到那个名额而跟对方的阵营血拼。
最终她亲眼看着自己同一阵营的选手将受伤的小欣压在水中活活溺死,她拼命地嘶叫挣扎,可是却被队友死死拖着,她眼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不断呛入充斥着血液和泥浆的污水,一点点地失去活力,最终躺在水中成为一具尸体。
哭到眼睛酸痛叫到喉咙嘶哑,挣扎得筋疲力竭,然而却无力去改变残忍的事实。
终于她所在的阵营得到了最终的胜利,所有的队友站在雨林中无声庆祝。
那个杀了小欣的人一只脚踩着小欣的脑袋,兴奋得露出嗜血的笑容,她坐在泥地上喘着粗气,感觉整个世界就在她眼前变成了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她想她的小欣,恨透了那个杀了小欣的人,她恨她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咬下那人的肉生吞下去……
恨,不能?既然她恨,为什么不能,有什么不能?
她当时感到自己的喉咙干得能起火,胃里正好空荡荡的,看着那个令她失去唯一朋友的人,顿时不能自制地冲了过去,她就像一只被杀死了幼崽的母狮子,扑向那罪魁祸首,抱住那人的脖子在她动脉处狠狠咬下,她要她死!
那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小欣报仇,就算坏了规矩被处死也好,被队友打死也好,她要报仇!要报仇!
当血腥弥漫在口喉时,感觉到那人剧烈的挣扎时,她才终于感到一丝的慰藉。
她拼命用力,死死缠在那人的身上,任由那人抓她的头发也好,揪她的皮肉也罢,听见那人的痛呼她心里就兴奋,她要那家伙也感受感受小欣的无助,让他知道绝望和死亡有多么可怕!
十二岁的她,第一次杀人,用自己的牙齿,活活咬死了那人,让那人血尽而亡。
最原始的复仇,最原始的杀戮,可她却得不到最原始的解脱。
后来,由于她的表现太过凶悍残忍,组织没有惩罚她,反而让她进入了最后的决战,最终成为了一百零八人中的一员,被师父以五十亿美金的价格赎出,成为了楚氏家族和圣徳宗最小的候选继承人。
也是凭着她的这份坚韧,她才能在上万人中后来居上过关斩将,取得了医术和武学两方面的最高成就。
堂堂圣德宗宗主,如今却沦落为相府这小破地方的懦弱小姐,呵……
沈容终于感到怀里的人儿不再冲动,他将她放在书桌上坐下,眼看她脸色煞白眼神犹如一潭死水,寂寂地垂头坐着,他深沉的眸子里没有了最初的半点疑惑和恼怒,却是充满了怜惜。
是什么样的经历,将一个本该千娇万宠,娇憨俏皮的小女子,变得像个妖魔一样疯狂暴戾?
小丫头,那一眼的背后,你究竟受了多少的委屈?
八年前,沈容曾见过凌楚楚一面,那时他在学堂给相府的公子小姐讲学,忽然发现窗台的盆栽后面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他以为是哪里的丫环胡闹便没在意。
直到凌青阳拿弹弓射伤她,凌紫烟等人将她围在角落肆意欺凌时,他才知道她原来是丞相家的四小姐。
后来在她十三岁时,老夫人七十大寿上他见过她一次,脸色惨白惨白的,始终低头不语,用过饭后便悄悄离去。
他始终挂记着她,可碍于身份不便靠近,偶尔叫人打听她的消息,却什么也得不到,最后不了了之。直到那天丫环来院里取书,直到他发现后来还书的丫环模样蹊跷,直到他看见她用那样古怪的方式出现在他房间……
凌楚楚,往后再也不要妄想离开本夫子的视线。
“疯够了吗?”
沈容一边问她,一边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自己往伤口上涂药,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襟上都染满了鲜血,不由得暗叹这丫头也真舍得下嘴。
凌楚楚才从回忆中抽离,看见沈容那样淡定地自己处理伤口,不免心里惊讶,后知后觉地愧疚起来。
“谁让你叫我来上课,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她冷冰冰地拿眼刀刮了他一眼,感觉到嘴里那古怪的味道,低头啐了一口唾沫,伸手擦着嘴唇。
“本夫子血的味道如何,四小姐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