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如天意,想来弄人。这一刻还是月朗晴空,下一刻便是疾风骤雨。
原本尚未黑透的天儿,突然之间彻底暗了下来,单月儿站在一家铺子的屋檐下,望着阴沉沉的天,道:“这天怕是要下雨,我们赶快回去吧!”
只是她的话音还未落,黑压压的夜空已经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一阵疾风扫过,如注的大雨便哗啦啦撒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风雨呼啦啦落在脸上,让单月儿感到一阵窒息,她本能地用手帕抹了一把脸。下一瞬间,已经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云时飞。
雨花如银刀一般急落,打在人身上,如刀割一般地疼。云时飞牢牢地将单月儿护在怀里,背上的疼痛让他眉骨处的青筋微耸,他仍强忍着,耐心说道:“这风雨来的急,此刻行车不便,略等等再上路吧!”
单月儿如何能不知雨中行车不便?只是,他抱着她的胸膛太热,烫的她的心有些慌,她顾不了那许多,挣扎着推开他,便决绝地朝着雨幕中走去。
马车其实就停在半条街外的街角,但单月儿走过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夜雨寒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紧随着她而来的云时飞一声不吭,从马车中拿了蓑衣斗笠自穿戴了,又将马车的布幔重新掩好,紧接着,只见他手中的马鞭一挥,马车便再小镇的官道了疾驰起来。
茜香一年四季皆闷热多雨,所以,蓑衣斗笠乃是出门必带之物。所以入乡随俗,来到这里近一年了,单月儿和云时飞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气候。
单月儿拿出马车上的棉布帕子擦干一身湿衣,又将布帘子撩开一个小缝儿,看着云时飞披蓑戴笠的僵直背影,终是不忍道:“云大哥,外面风雨太大,你先进来躲躲雨吧!”
半晌,才传来云时飞闷闷的声音,“我这皮糙肉厚的,不妨事。”
马车继续疾驰,很快出了望海镇的官道,来到通往村庄的小道上,道路更加泥泞难行起来。马蹄下面湿滑,行径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突然,天降惊雷,马儿受了惊吓,长嘶一声,竟突然发了疯一般不辨方向地跑将起来。
云时飞急急地勒紧缰绳,对着马车中的单月儿吼道:“抓紧啦,千万别松手!”
云时飞的话音刚落,突然,马儿蹄下一滑,竟连马带车顺着一处漫坡地滚了下去。
单月儿有车身护着,虽然被颠簸地七荤八素,却没有受伤。
哗啦啦的夹着马儿的悲鸣,单月儿摸索着将那牛皮圆月灯用火折子点了,举着灯,下了马车,风似乎小了不少,可雨自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云大哥!”单月儿喊着,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单月儿无法想象如果没了云时飞,她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云时飞柳时时处处守护着他。但是,此刻,她又冷又怕,他却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云时飞,你究竟再哪里,你可不要吓唬我呀!”她四处张往着寻他,她的声音哽咽着,脸上湿意满满,已经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
突然,坡角的低洼处传来一声低咳声,紧接着听到走一嘶哑的声音响起,“别怕,我在这里。”
单月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看到云时飞正虚弱地倒在地上,他的全身都湿透了,额头还流着血,几乎染红了整张脸。
单月儿惊呼道:“你受伤了。”
放下手中的花灯,单月儿伸手将自己的裙摆撕下来一条,绑在了云时飞的脑门上。
看着云时飞的额头不再涌血,单月儿舒了一口气,又看了看他的双腿,问道:“能走路吗?”
云时飞咬牙起了身,可刚迈出一步,便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他的腿也受伤了。
单月儿再也无暇顾及男女之防,立马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我扶着你走。”
云时飞不得已,身子发虚,一条腿又使不上劲儿,只得将半个身子靠在单月儿身上,颓然道:“都怪我没用,竟然连这马车也没能看顾好,害你差点受伤。”
单月儿摇头,道:“别这么说,云大哥。这事怪不得你,坚持要赶路的人是我。再说了,现下受伤的人,可是你不是我。这样,我先扶你到马车去躲雨,等天亮了我们再做打算。”
举目四望,此处四下里连一处光亮也无,原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野。
云时飞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
马车在颠簸的过程中被淋湿了不少,但车身还在,还勉强能遮雨。单月儿将云时飞安置好,起身便要离开。
云时飞心中一急,忙拉住了她的手,问:“雨还未停,你这是要去哪儿?”
单月儿有些不自然地抽出手来,讪讪道:“你的腿伤了,又发着烧,我去四处瞧瞧有没有更好的所在可以避雨。”
云时飞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我亲自将你护送到这茜香来,有时候我真的要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不是一位假的郡主?雨下的这么大,这四下里又乌漆嘛黑的,你难道就不害怕吗?还敢四处乱跑?”
单月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哭着笑道:“怕自然是怕,可是我更怕我会就此失去你。你如果因为我死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安生的。”
闻言,云时飞一把将她拽回了马车里,按了按她的肩膀道:“嘘,别说这种话。放心吧,我的这条贱命还要留着保护你和早儿呢,死不了。今夜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一切等天亮了再做计较。”
单月儿见拗不过他,只好点头作罢!
夜越来越深,雨越下越大,单月儿听到身旁的云时飞粗声的呼着气,他还在发烧。
单月儿叹了口气,将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只盼着他能撑过这个无月的十五之夜。
一豆烛火燃尽了,她再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刚说她不像是娇生惯养的郡主,呵,她确实不是。如果,如果他知道她并不是他恩人的女儿,还会像现在这样守着她,护着她,甘愿忍受着她的一切吗?
或许将他强留在身边本身就是她太过自私。自己明明什么都给不起他,却还是想霸占着他对自己的好。不能接受,却也不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