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的腕上缠着绷带,屋子里弥漫着红花油的气味,应该是攀岩馆的医务人员帮他处理的。
“怎么回事?”
本杰明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正比赛呢,他突然就从岩壁滑下去了,还好刚开始,不然太恐怖了。”
“锁扣不牢固,是个意外,”艾瑞克笑着动了动手腕,“只是扭到筋,我跳下来的时候,动作帅极了,跟成龙电影差不多。”
美国人对中国功夫的认识就是成龙的武打电影。
程岩看他语气轻松,知他伤势应该无碍,“走吧,去医院拍个片子,放心些。”
一旁的工作人员急着上前,“您稍等一下,我们老板马上过来,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们号称专业室内攀岩,出了这样的意外,自然担心毁了名声,“锁扣松弛,是我们的失误,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我们老板谈。”
程岩询问艾瑞克的态度,见他摇头,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便道,“我们自己去医院看看就行,你们以后注意点儿。”
“这……”许是讹诈的新闻看多了,一时碰到这么好说话的客人,小伙子有些拿不准,正为难着,瞅见门外进来的人,忙上前道,“大小姐,这几位客人正要走,说是自己去医院。”又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们老板的妹妹,有什么要求,你们现在可以提。”
狭路相逢啊。
井一扯了扯程岩的胳膊,忍不住嘀咕,“怎么是宋书芸?这地方果然和我犯冲,再不来了。”
宋书芸也是一惊,没想到受伤的是他们的朋友,“大水冲了龙王庙,伤了自家人。井一,让我们的人跟着一起去吧?医药费我们一定要出的。”
井一无谓地耸了耸肩,“你们愿意出钱自然是好的,最好赔偿些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艾瑞克是程岩的左膀右臂,你应该知道,商场瞬息万变,他的手受伤,失了先机,造成的损失怕不是一星半点。你估摸估摸,应该赔多少。”
一旁的小伙子暗暗得意,幸好没放他们走,这人刚才什么都不要,见了老板却狮子大张口,要是让他们单独去医院,小伤检查成大伤,估计麻烦更大。
宋书芸笑了笑,“井一,我们多年同学之谊,你不是要讹诈我吧?”
“讹诈倒是不会,让医生检查一下,问题不大的话,你就不必破财了。”
她们话说得太快,艾瑞克听不太懂,可井一不高兴,他看出来了,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受伤,和攀岩馆方面起了争执,小声对程岩道,“我没事。”
程岩让他安心坐在那别动,淡淡地道,“可以有事。”
他知道井一是故意的,嘴上说说罢了,不会成心把小事闹大。
况且,他在呢,出不了乱子,她想撒泼就撒吧。
中文博大精深,艾瑞克无法理解,有事即是有事,“可以有事”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懂,索性由着他们交涉了。
“你最好跟着一起去,免得检查结果你不满意,来回折腾,浪费时间。”
宋书芸抱臂冷笑,“我忙着呢,没那个闲工夫,张经理,你跟着去。”
井一笑眯眯地道,“不亲自去,不怕我讹诈你了?”
“夏家的门楣,不至于做这种不入流的事。”宋书芸哼了一声,因着曾媛,两人才渐行渐远,,针锋相对久了,做回朋友是不可能了,可心里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眼,“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和张瑞离婚了,我提出来的,他同意了,上周办的手续。”
面上坦然,心中却免不了感怀,宋书芸深吸了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楚,笑道,“我申请了哥大的MBA,下月就走。短时间内,咱们不会再碰面了。”
井一有些诧异,原来见不得她和张瑞日子和睦,但他们走到这样的结局,她突然有些心疼宋书芸。
年少的一次心动,费了心机,用了深情,到最后失了纯粹,伤了人,又伤了己。
她愿意放手,兴许是想开了吧。
井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祝你一路顺风。”
宋书芸点了点头,看了看程岩,又看了看她,“你们也早点定下来,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感觉怪别扭的。”
是挺别扭的,井一“嗯”了一声,“你忙吧,我们带艾瑞克去医院了。”
宋书芸挑了挑眉,“再见。”
井一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由衷地道,“宋书芸,你这样挺好看的。”
“你总算对我有个客观评价,”宋书芸粲然一笑,“算起来,我跟你过得招,比曾媛还多,我没少给你添堵,你也尽数还回来了,想想也是可笑。订婚宴我没参加上,结婚的话,记得通知我,礼金我是不会少的。”
井一笑了笑,“希望你遇到适合你的另一半。”
宋书芸看了看墙上壁画里的淡雅白兰,心思前所未有的安宁,“但愿吧,随缘。”
“不恼她了?”她的心思清明,全都写在脸上,喜就是喜,恶就是恶。
井一扯了安全带系上,“她刚才说,这些年和我过的招,比曾媛还多,我想想真是那么回事。其实,我们两个中学的时候,关系挺好的,要不是……哎,反正,她现在离婚了,我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你说,我是不是圣母婊啊?曾媛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她委屈,现在,宋书芸和张瑞离婚了,我又觉得她可怜。”
程岩看了眼后视镜,发动车子,“我早跟你说过,别掺和他人感情的事。各人有各人的悲喜,他们夫妻不同心,离了未尝不是好事。”
“嗯,我觉得宋书芸现在看着比以前讨喜多了。”
程岩笑她,“你忒没立场,这就忘了她对你做的事了?”
“你不是替我还回去了嘛。”井一抠手指,有些心虚,“他们两个离婚,不会跟网上的爆料有关吧?”
“不会。”
井一拧眉,“你那么肯定?”
“当初让张凡搜集宋书芸的黑料,她拿回来的,不止新闻里那些,张瑞对她的行径不是不知情,不过是有所顾忌,权且忍耐罢了,走到这一步,是早晚的事。当初没把实料全都爆出去,是顾及宋家的颜面,也是不想把事做得太绝。”程岩跟着前面的车子,淡淡地道,“况且,离婚这种事,和结婚一样,当事人没那心思,旁人如何撺掇,都是枉然。”
井一不知道其中有这些内情,唏嘘不已,叹了口气,“说到底,女人最吃亏,张瑞凭着这段婚史涨了身价,也算求仁得仁了。”
“无根之树,风必摧之,世上哪有这么多捷径可走,折了什么换的身价,只有他自己知道。”
井一脑子一转,一脸好奇地问他,“你不走我的捷径,是怕折了什么啊?”
程岩沉眸含笑,偏头看了她一眼,“你。”
“嗯?”井一不解。
程岩嗓音清淡,朗朗温醇,“我这人性格执拗,过不了仰人鼻息的日子,要是走了你的捷径,恐怕我们的结局和他们无二。”
井一心间一暖,逗趣道,“我以为你从未想过捷径一说呢,原来,认真思虑过啊。”
“生活不易,哪个不想走捷径,”他早早体会过生活困苦、人情淡薄,对人性的自私和丑恶比常人多几分理解和包容,不像她,被保护得太好,才会爱憎分明,看事情,不是黑即是白,笑了笑,程岩坦言,“我只是太吝啬,不舍得付出代价罢了。”
井一玩闹地扯了扯他的耳朵,“谢谢你,吝啬鬼。”
拍了片子,艾瑞克的确只是轻微扭伤,确定他们不会再追究,攀岩馆的人便走了,临走前赠送他们一人一张VIP卡。
医生开了药,程岩许艾瑞克在家休养两天再上班,他们四人便各自离开了。
“家里冰箱空了,去趟超市吧。”
不早不晚的时间,逛超市挺好。
屯在他那的零食快吃完了,正好补一些回去,井一举双手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