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结果如何,咱们都要尽力试一试,”杨宽对景姚说道:“景将军,你是鹿家的女婿,你去鹿府跑这一趟吧,问问鹿羽到底有没有这种解药。”。
乔娇从碧云床边坐起来道:“大人,你放心吧,慕容大人这里我会好好照料的。”
“……嗯,也好,你们等着我。”景姚箭步飞奔出去了。
乔娇顿时觉得身边少了一堵厚实的墙,床前宽敞了许多。她望着躺在床上脸色发青、浑身颤抖的慕容碧云,一股难过之情不禁涌上心头。
乔娇本来觉得自己的身世已经很可怜了,以前觉得朝廷这些权贵家的孩子从小一定过着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没想到碧云的日子也并非相像中的那么快活,居然还时刻有性命危险,想来景姚南征北战时也莫不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里贵族的日子和你过去在玥江城的日子比,哪种人生更好一些?”杨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道,他的手里抚摸着碧云床头悬挂着的白玉雕至金桂花环佩,折扇插在腰间,逛街时的平民装扮居然在他身上穿出了汉族贵公子的味道。
杨宽叹了口气:“贵族的生活,看似奢华无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有时候也充斥了杀戮和暗算,让人防不胜防。”
“杨大人,这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到现在我的心脏还怦怦一直跳,心有余悸,”乔娇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把碧云头上冰敷的毛巾拧干,换上新的,她总是那么愿意手里有点活计,否则就觉得自己在这里没什么价值,“我来到大都以后,发现这里和玥江城简直是两个世界,我的生活自然而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能有印象吗?”杨宽终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杨大人指哪个方面的事?”乔娇把头抬了起来望向他,“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村里邻居抚养长大的,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邻居大婶说我有一次发烧烧糊涂了,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总之我对小时候的事情感觉太模糊了……”
杨宽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身后是镂空的精致窗扇,窗棂上镂雕着团团桂花,此刻月色如泻,洒在地上,薄薄的一地银辉,他就这么背对月光——与仓岱山上背对着月光的景姚不同,景姚是一匹浑身散发雄性气息的巨兽,而杨宽却有一股南方书卷气,这种气质在乔娇看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似曾相识。
“玥江城是个美丽的地方,我小时候也曾经到那里游历过。”杨宽缓缓地说。
“是吗?我现在也很怀念玥江城,我在那里长大,这份感情难以割舍。”
“如果有一天景姚要你做他的女人,你会答应吗?”杨宽突然问道。
“杨大人为何要这样问?“乔娇有些语塞。
“虽然我对你的身世不甚了解,可你的外貌像极了我们云南的姑娘,云南姑娘轻易不会给别人做妾室,在云南,除了大权贵,比如我,其他人都是一夫一妻制的。”
“我和我家大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想做他的女人。”乔娇坐在碧云床头,一双好看的眼睫毛垂下来,显得有些娇弱无助,她的皮肤和杨宽质地一样,白皙细嫩,雪白的手搭在碧云的被子上,食指摩挲上面的至金桂刺绣。
杨宽觉得此刻的乔娇是那样的迷茫无助,她的身后没有家世——甚至连一个普通的娘家人都没有,面对硕大的禹国公府,面对禹国公府的敌对势力,包括面对鹿家,她都可以说是手无寸铁,她目前拥有的,只有景姚的疼爱关切,杨宽心想,男人的爱又怎么能完全靠得住呢?
他看得出乔娇对景姚是不反感的,不但不反感,甚至还有那么几缕喜欢,是啊,景大将军身材矫健,盖世勇武,是燕云国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郎君,倘若乔娇当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难道要打算迟迟与不她相认、眼看着她作为妾室受别人的欺凌么?如果此与时她相认,堂堂云南郡主至尊至贵,理所应当跟着自己回封地,或者又王上指配体面的婚事,岂能在这里给景姚做续弦?且景姚比乔娇年长十三岁,前妻鹿氏惨死的情状杨宽大有耳闻,他不打算让自己的妹妹以身犯险,重蹈覆辙,但又不忍心破坏她的这份宝贵情感。
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都默默地看着碧云,祈求碧云这次能够起死回生,有九死一生的机会。
景姚的骏马飙得飞快,时间已经是半夜了,街上空无一人,景姚一边骑马,一边在心里不停祈祷。
“开门!”鹿府门前,他挥臂“咚咚咚”地砸门。
“谁呀?深更半夜不睡觉……”鹿家管家缓缓把大门打开,“……姑爷?快进来!怎么是您?”
“快去通报鹿羽,我找他有要事!”
“好好好!您随我进来。”
“天山腐草花剧毒解药?”鹿羽疑惑地看着景姚,“你说那个解药是用天山山脉巨鹿胆汁制成的?”
“是!那个年轻的太医是这么说的。”
“可有学名?……这样吧,姐夫你随我来。”鹿羽转动书房书架上摆着的的飞禽猛鹰根雕,“吱——呀——咚——”书架后面的暗门缓缓地打开了。
景姚跟着鹿羽进去,只见里面别有洞天,除了一排排码放整齐的书籍,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箱子。
“时间不多了……碧云可能撑不过这个时辰了!”景姚有点着急。
“姐夫别急,”鹿羽站在梯子上,从架子最上面找出一个锦匣子,”他从梯子上下来:“这个应该就是了,我随你一起去慕容府吧。”
“至尊侯来了!”
景姚和鹿羽风尘仆仆地赶,迎面正厅里,大国师萧纵横带领几个道童正在咿咿呀呀的念经做法,听到至尊侯鹿羽来了,萧纵横轻微转过身,略施了一礼,鹿羽皱了皱眉。
“劳驾太医看看这是不是解药?”景姚把锦盒交给那个年轻的太医。
“回景将军话,正是此药,立即冲开,温水服下即可!”
“快快!温水!”房间里的丫头乱成一团。
乔娇扶着碧云坐起身来,由太医把解药送入碧云口中服下,无奈碧云的嘴闭紧紧闭着,药根本喂不下去。
“我来!娇娇你扶住他!”景姚坐在碧云床沿,把解药一下塞进自己嘴里,猛喝了一口温开水,嘴对嘴缓缓把药由自己嘴里吹入碧云口中。
碧云服下解药后,逐渐不烧了,脸上也由铁青色慢慢转成正常的眼色,经太医诊断,体内的致命毒素已经化解了,整个人的脉息逐渐平稳。
更深露重,大国师萧纵横得知碧云已经无恙,也收拾法会向王上复命去了。
鹿羽看着忙前忙后侍候碧云的乔娇,笑着道:“是姑娘你?”
“参见至尊侯大人,那天宴会厅前见与您见过一面。”面对景姚曾经的小舅子,乔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鹿羽反倒觉得能再看见乔娇,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这个姑娘从第一次见就很合自己的眼缘。
“能在这里再遇到姑娘,真是开心,今晚你忙前忙后照顾长乐侯,也辛苦了”鹿羽笑着看乔娇,从前在京中没见到过这么可爱的姑娘家。
他转过身对景姚道:“姐夫,碧云的烧热已经退却了,现下已经很晚了,咱们和云南侯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大家都在这守着也没有太大必要。”
景姚的体力从来是不知疲惫的,此时他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恨不得喜极而泣,如果说他对乔娇的炽热是男女情爱的烈火,那么对碧云就是从小依偎的手足之情,没有什么比碧云得救更值得他开心的事,但现在首当其冲的是要查清楚的是刺客的去向。
“景将军,刺客行刺一次没能取长乐侯性命,势必还会有后续行动,”杨宽从怀里拿出一卷手帕包,里面是那几枚虚发的飞镖,“只是我们真的无从查起,只能加倍防范,等刺客再现身。”
景姚接过飞镖,仔细打量,仍然看不出什么门道:“单凭飞镖也看不出什么线索,我担心刺客会再伺机下手,取碧云的性命,依你们看如何是好?”
“碧云不可能隐藏一辈子,只要我们加强戒备,刺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贸然再犯。”鹿羽道,“姐夫,乔姑娘已经困成这样了,不如你安排人先把她送回你府上吧,其余我们再从长计议。”
确实,乔娇斜倚在碧云床头已经睡着了,月色伴随着烛火洒在她身上,她的胸口一起一伏,整个人无限旖旎,让人心生怜爱。
“也好,那我先带她回府,她睡着了,从慕容府套一辆车吧。”景姚吩咐,他从小出入慕容府,对这里简直如履平地,慕容府的人、事、物对他来说再为熟悉不过了。
“是。”慕容府的管家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