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又来了！”
维多第十九次抱着陷入昏迷的吴谛跑进仓库。
时间已经过去一整天，这二十四小时中，吴谛仅仅在深夜彻底休息了四个小时。
其余时候，吴谛就处于累晕，强制唤醒，再累晕，再强制唤醒的可怕循环中。
反反复复，经历了十九次！这会儿还准备来第二十次！
更让他惊讶的是，吴谛的精神力确实仿佛无穷无尽，不需要休息恢复，只需要考虑战气的恢复就够了。
“阿姆，你这朋友疯了吗！？”维多看见阿姆又掏出装有彩菇蛋黄酱的袋子打算臭醒吴谛，有些精神崩溃。
他这边也没干什么，就是辅助吴谛完善咏唱，并将不停累晕的吴谛抬过来罢了，但仅仅是这样，他也感到身心疲惫，考虑是否加钱。
连个“旁观者”都觉得累，更别提吴谛本人了，这是什么地狱特训。
“没疯吧”阿姆奶声回到，手却不停，打开了袋子口。
“怎么了？”欧文公爵与卡洛儿正处于休息时间，便过来查看状况。
“公爵大人，吴谛他...”维多立即恭敬地说明状况。
三言两语说清楚，欧文公爵也忍不住面露震惊。
“用不完的精神力…居然这样乱来...”他喃喃着，面容却情不自禁浮现出期待之色，“宝贝徒弟”
“诶！老师！”卡洛儿从欧文公爵身后跳出来。
“你先去复习一下刚才我教你的东西，我来帮帮吴谛”
“好的老师！”卡洛儿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什么情况？维多瞪大了眼睛，堂堂兰亚公爵，八级贤者大人为什么要称呼一个兽耳族为宝贝徒弟？昨天态度不是还不冷不热不看好吗，怎么今天就转变了？
“补充体力！”吴谛却醒了过来，迷糊着大喊。
一如既往地咕噜喝下小袋浆糊，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欧文公爵？”
“需不需要休息？”欧文公爵直接问道。
“还可以，不需要”吴谛活动着筋骨站起，又跑了出去。
“山岳之顶的神牛，借我沉重之蹄，狂暴砸击…”
变态吧！维多跟在后面暗自咂舌。
其实吴谛现在的感受与他自己说的“还可以”完全不同，身子快要散架，从内而外都在剧烈疼痛，这是疲劳到极限的反应。
在这般折磨下，他也想过不要那么急着变强，对自己宽恕点，但每每回忆起来到异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就止不住咬牙坚持。
他受够每次危机时刻，只能依赖外挂的力量才活得下去的情况了！
外挂！现在它安安静静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仔细想想就能猜到，下次它再出现，必定是几天后开战的时候，自己需要赶在那之前变强，才能增加赢过外挂的概率！
于此同时的现实中，魔力与战气交织涌动，却没有结果出现，这是第五十七次失败。
“改进！”吴谛恨道。
“嗯…精神力点燃魔力的时机过早了，应该再推迟些，咏唱到山岳之顶的顶字附近再点燃试试，或许咏唱整体也偏快了，不要急躁，稳下来…”雄浑的男声在一旁响起，却不是来自维多。
“欧文公爵？”吴谛一愣。
“你专心实验，我只是来提供一下我的看法”欧文公爵挥手道“创造新技能是一个仔细摸索的过程，我给的建议也就这点而已”
“帮大忙了，谢谢”吴谛感觉弯腰，然后继续实验。
“山岳之顶的神牛…”
不愧是八级贤者，这一次感觉又相较之前改善了一步，有过自创技能经验的吴谛认为，这小小一步的改善能节约许多时间，看情况，说不定再实验个一两百次就能成功了！
三次过后，战气耗光，吴谛又背起石头开启不要命的锻炼模式。
“不行…时间不够”吴谛一咬牙竟然又高呼起来，“对我的身体…不，对我身上这块石头用增重术！”
他的身体魔免，增重术用不了，只能用在石头上。
“啊？还要加码！？”维多全身一哆嗦，怎么，还嫌累晕的速度不够快是吗！
“快！抓紧时间！”吴谛一边汗流浃背地做下蹲一边喊。
“哎不管了！山岳之顶的神牛，借我沉重之蹄，压迫大地！”维多额头冒汗地放出增重术。
轰——
吴谛感觉自己腿部肌肉都要撕裂开来，一刻不停的极限运动让心脏与肺炙热得像要爆炸。
别停！到达极限！吴谛眼白都挤出血丝，继续锻炼。
有趣的异世界之旅刚踏上征途，要体会最伟大，最美丽，最激动人心的事物，怎能任由外挂破坏老子美好的未来！
想着，吴谛的视线彻底变得白茫茫一片，他的世界除了全身上下从内而外的，无边无际的痛苦，再也没有其它东西。
扑通！
第二十次累晕厥。
“太乱来…”欧文公爵深吸一口气，无奈只好食指轻轻点出，都不需要咏唱，一个高级法术放出来，“三重高级机体恢复增速术”
淡叶绿色的光辉落下，进入吴谛体内，加快身体隐性损伤的恢复。
“虽然减轻不了痛苦，但这个术至少可以保住身体，不留下疾患”欧文公爵说着，转身离去，“每隔一段时间我来施法一次，你们安心继续吧”
维多从惊讶中醒来，赶紧去将地上的吴谛搬回来。
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一天能进行九十到一百次实验吧…他看着正翻白眼的吴谛想，内心却不是滋味。
这么拼命，也不过获得一两个新的，还不知道实用性如何的低级技能罢了，真的有必要吗？不值得啊！
获得这一两个技能也不代表自己增强了多少，也不代表鲤鱼跃龙门，成就强者，将来走出去，依旧是个“垃圾魔剑士”，人家那些真正的强者依旧两巴掌扇飞你…
维多在内心叫喊着，面色逐渐难过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难过。
日夜轮转，又一天过去。
这是吴谛等人来到此地的第三天
“阿姆…”维多进入仓库，顶着黑眼圈放下背上晕厥的吴谛。
“来咯～”阿姆迈着小短腿跑来，第五十九次打开了袋子口。
“唔呕…呼…水，水，能量…”第五十九次被强制唤醒的吴谛艰难地爬起，声音仿佛都是死而复生的虚弱。
“快了...我能感到，还差一步，这个技能就诞生了...”
维多看着那道补充完能量又匆匆离去的背影，是真的服了，能傻子到，疯子到，却莫名其妙厉害到如此地步的人，他只好服了。
“山…”外面的吴谛刚来的及咏唱出一个字。
咚嗡！
爆炸声与脚下的震动一起让维多瞪大了眼睛，他一边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不会吧...”，一边颤抖着跑出去。
仓库外，是握着长剑的吴谛，剑端镶嵌进地里，将方圆数米的泥土都砸得翻起来。
这只可能是技能才能办到的效果，狂暴砸击战技+剑身落下时增重，双重叠加，威力果然不俗。
“成，成功了！？”维多呆愣着问道。
“成功了？成功了！我成功了！新技能啊哈哈哈哈！”吴谛也愣了片刻后狂喜起来。
这当然是成功了，毕竟冷却消减都发动了，这就说明吴谛在刚才那一刻创造出了这个技能，乱吼乱叫可不会触发冷却消减。
“居然真成功了，哈哈哈...”
“...”维多本来也笑着，但表情很快就悲观起来。
成功了，威力在同级别技能中可观，哪又如何了呢？
一个低级技能罢了，并不能改变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
为什么要因为这么点微不足道的进步欣喜若狂呢？
“我发明的，是不是该我取名字？哎先不管，实验下一个技能！风行术+英勇冲锋！”吴谛兴奋得气息都带着颤抖。
“马上接下一波实验？！休息一下吧你！”维多差点没吓摔倒，什么人啊这是，真的不会觉得累吗？
“哦对，休息，休息半小时，忘了”吴谛经过提醒也是笑着点头道。
维多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漫步到两天前卡洛儿冥想的树荫下坐下，眯着眼感受着微风。
荒野的青草翻动成波浪，凉爽中，不时抬头看看蔚蓝天空，大片白云缓缓从头顶飘过。
“老师！我学会了...”远方依稀传来卡洛儿开心的声音。
“噢我的宝贝徒弟，你这天赋出乎意料的好啊，完全不像是兽耳族，太神奇了...”紧跟着响起的是欧文公爵的声音。
......
两人继续享受这半小时的悠闲，抬头看着天不言不语。
正当吴谛快睡着的时候，维多突然开口说话了。
“搞不懂你们在干什么”
“嗯？我们...我们在特训啊”吴谛迷糊着回答。
“我知道”维多死气沉沉地小声道，“我是说，一个兽耳族，硬要当法师，另一边还有个正在和王子殿下搞格斗训练的死灵族，你呢，累死累活非要选个最不被看好的职业，到底在搞什么...”
“这…谁知道呢，我们一行人都是傻蛋，想法从来不切实际”吴谛自嘲地笑了笑。
“为不切实际的梦想浪费资源，浪费时间，刚开始确实很激动人心，但时间长了，结果到头来，真到被人贬低，穷困潦倒的时候，后悔的还是自己”
“......”吴谛听罢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他感觉维多是在说他自己。
两人又开始地看着天空白云缓缓飘动。
时间在安静中咔哒咔哒走过。
“所以，当初，你是怎么成为魔剑士的？”这次是吴谛先开口了。
“呵，那啥...”维多似乎有些羞耻，“年轻那会儿真的蠢，好不容易进修到四级魔法师的职业，因为偶然喜欢上了近战的感觉，一冲动放弃继续进修魔法，成了魔剑士，几十年过去了，到现在还一事无成，很搞笑对吧...”
“不搞笑”吴谛叹了口气，简单地回答道。
“不搞笑？”维多闻言自嘲地一笑，似乎想到不好的回忆，“说到底，世界还是弱肉强食的，没力量，什么都留不住，铺天盖地的冷嘲热讽，亲朋也会离你而去，只能一个人住在昏暗小屋子里面感受孤独”
“为了幼稚的一时冲动，毁了自己前程，谁听到了都会觉得搞笑吧”
“.....”吴谛没有说话。
“对不起，不该说这种话打击你积极性，只是...”
“看在这些天你那么努力的份上，突然想说句真心话，劝劝你放弃，最伤人的不是不努力结果失败，而是努力过后依然失败”
维多说完，伸出右手，手掌捂住自己额头，半遮住自己绝望悲伤的表情。
我在说什么胡话！明明再过两天就要拿钱走人了，干嘛要多管闲事啊！维多转过头不敢去看吴谛。
而沉默了半晌的吴谛也终于说话了，语气没有一丝愤怒，没有一丝气馁，甚至没有不管不顾“我偏要”的自负。
“在我老家，有过一位殿堂级作家，叫做芥川龙之介，他的结局是服药自杀，生前过得也并不富足...”
“后半生饱受神经衰弱、皮疹、胃痉挛、肠炎、心跳过速等疾病的折磨，还为姐姐家欠人的高利贷四处奔波，真的很惨”
维多皱起眉头，听不懂对方说这些干什么。
吴谛却不停说着，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但我喜欢这位作家写下的一句话...”
“什么话？”
“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人有时会豁出一辈子的，笑其愚蠢的人，毕竟只是人生的过客而已”
......
微风依旧，维多却猛地红了眼眶。
“都几十年了，再加油一段时间如何？”吴谛咬牙支撑起自己疲惫的身躯。
他转身朝依旧坐在地上的维多伸出手。
枝叶晃动的阴影下，吴谛伸出来的手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希望。
“呵，自己都这么累了，还来拉我”维多抹了抹眼角，咧着嘴，伸出手握住吴谛的手。
两人都站身来，斗志莫名高昂。
“继续吧！下一个！”
“嗯，继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