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舸是秋天走的,到今天已有小半年了,可褚欢颜还是没能从悲痛中走出来,那么鲜活的一个人,那么亲密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呢?怎么可以抛下她就这样离开呢?
整个冬天,褚欢颜都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发呆,不想出门,不想与人说话,终日以泪洗面。
每时每刻她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这是她活过的这二十五年来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林舸走了,本来他们是打算年前举办婚礼的,她是个孤儿,从小没能得到关爱和呵护,后来遇到了林舸,一个阳光帅气,又温柔体贴的男人,让她清冷阴郁的生活一下子明亮起来。
她以为上天总算开始眷顾她了,把那么好的一个男人赐予她,可是,在她刚刚看到希望,刚刚感受到人情温暖的时候,上天又无情地夺走了这一切,让她一夜回到比原来更孤寂的生活。
这是他们的新房,屋里的一切都留着林舸的痕迹,林舸的气息,欢颜终日沉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舸,你在哪儿呢?”
褚欢颜窝在沙发里自言自语地呢喃,眼里充满了迷惘的泪水。
林舸是个刑警,常年奔忙于各种犯罪现场,去年,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光荣牺牲,子弹射穿胸膛,当时就已经昏迷,送到ICU还没来得及抢救就宣布死亡。
所以,他走得那么急,那么匆忙,没有给欢颜留下一个字,一句话,褚欢颜的生命好像忽然被拉下电闸,瞬间漆黑一片。
遗憾,
成了她心里的最痛。
“叮咚”
忽然,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褚欢颜楞了一下
“有谁会到访呢?”
她是个首饰设计师,硕士毕业后,在大公司干了两年就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也就是一间首饰加工作坊,平日里自己设计制作一些创意的个性小首饰放在网上售卖,虽不至于发财,但日子倒也过得闲散殷实。
她从小没有亲人,在孤儿院长大,性格清冷,不喜与人交往,朋友很少,一应生意往来都在网络上完成,所以,就算她几个月不出门都不会有人关注,也不会有人知晓,更不会有任何访客。
来人是一对穿着笔挺职业装的男女,见到披着毛毯,蓬头垢面,满脸憔悴来开门的褚欢颜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展示出他们良好的职业素养。
“这是林舸先生的家么?”
“是,唔?”
看着褚欢颜满脸疑惑,来人道:
“您是褚欢颜,褚小姐吧”
“我是,你?”
“我们是皇冠珠宝的员工”来人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来人的名字,
皇冠珠宝?城里最大的那家连锁珠宝店,对于单打独斗的首饰设计师褚欢颜来说,这种国际大公司的名号如雷贯耳,“只是,我从未与他们有过任何交集啊?”褚欢颜疑惑不解,
“是这样的,”
来人继续道:“林先生八月份的时候,在我们公司为您加工定做了一枚戒指,交货工期是两个月,但现在都过去半年了也没见林先生来取戒指,后来,我们根据他留下的信息了解到了林先生的情况,所以特地给您送了过来。”
“褚小姐,还请节哀顺变!”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欢颜暗想,皇冠珠宝的服务果然名不虚传啊!但转念,她自己就是设计加工首饰的,林舸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去皇冠给她定做戒指呢?给首饰设计师送首饰?林舸脑子没问题吧?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到这里,心头更是疑惑,忙道:“哦,这样啊,请进吧”
屋里很整洁,但很阴冷,明显的暖气不足,来人都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颤,欢颜感到有些难为情,好几个月没有烟火了,她整天整天地窝在毛毯里并没觉得不妥。
等来人坐定后,她悠悠晃到厨台前烧水冲泡咖啡。
皇冠员工从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非常专业地打开给褚欢颜过目,然后带上一双雪白的手套把戒指取了出来递给褚欢颜,接着把一叠票据放在桌上:
“褚小姐,请检查一下,我们已经按照林先生的要求加工好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在提货单上签字就可以了。”
褚欢颜看到戒指的第一眼就立刻明白了林舸的心意,这是她一件未完成的设计,她不止一次在林舸面前无心提过,她想设计一款古风的戒指,就像她在梦里见到的那枚一样,有合欢花的图样,有剔透的萤石,但几次拿起笔试着起稿设计,都不能达到心意。
后来工作室的订单越来越多,忙不过来,也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没想到林舸这样粗线条的男人偏偏记住了,还这样上心,这样细心,想到这里心头不禁一阵阵酸楚。
褚欢颜接过戒指细细打量,戒指的设计很接近她的创意,一看便知是请了皇冠知名设计师依照她最初的设计意图设计完善的,但戒指的戒面并不是钻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石,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像泉水一样透亮,隐隐还泛着陈旧的黄色光泽,褚欢颜有些不解了,
“这皇冠珠宝的设计费和加工费可不便宜啊,只是为了这一颗不怎么起眼的水晶?”
皇冠珠宝的员工像是明白了褚欢颜的疑惑,忙解释道:
“褚小姐,本来我们公司也是只加工钻石和宝石,不加工水晶的,因为水晶的价值可能远没有我们的加工费高,但是林先生不惜重金请了我们皇冠的设计师设计,而这块水晶的品质也非常罕见,据林先生说,这块水晶是他祖辈留下来的,经过我们的鉴定也不能确认具体的年代,但鉴定师说,至少也应该是汉代以前的东西,”
说完把鉴定证书往褚欢颜面前挪了一下。
签过字,送走了皇冠宝石的员工,褚欢颜又躺回沙发上,拿起那枚戒指对着光线把玩起来,戴在手上刚刚好,这应该是林舸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想在结婚那天给她一个惊喜吧,然而旧物在手,斯人已去,想到这里又不觉伤心起来,心如刀割。
“林舸,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呢?每次出任务都笑着离开,从来不让我知道你的工作有多危险,从来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从来也没跟我说起过这颗水晶的来历。”
胡思乱想中眼皮越来越沉,头也开始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远处钟楼的钟声敲响十二下,屋里黑暗一片,只有那枚小小的水晶发出微微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