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说得很清楚，一洪送来的信息，就在包袱皮上，梅姑不知道而已。
午后，潭小灯要闭门歇息一个时辰，这是侍女们早已熟知的惯例，她们也趁机玩耍。
关上房门，潭小灯拿着包袱皮，走到熏笼边，拨开一件裙子，把包袱皮摊开放上去。因为多日春雨绵绵不绝，洗了的衣裙越晾越湿，随时能滴水，侍女们在她外间摆放了熏笼烘衣服。
烤了一会，包袱皮上渐渐显出土黄色的字迹来。
她知道梅姑私吞龙女庙的钱财，却不知道她吞了这么多，早些日子，她通过五爷的手，买了两百亩良田，又在芳水城中买了一套宅院一家商铺，还买了丫鬟男仆。她老家那头已经遣人去调查了，还未回来。
她迅速看完，将包袱皮一卷，往上面浇了一大杯水，揉搓了好一会儿，再将包袱皮放在薰笼上，不见字迹显现，才将包袱皮团起来，放在桌上。
按照一洪所调查的，梅姑不可能今年才突然开始私吞银子。
这些年，梅姑她究竟私吞了多少银子？究竟有多少银子实实在在落到有需要的人手上？
她明白，幕后是她家人还是五爷，还得待调查的人回来才能确定，在一洪能控制大局之前，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午后刚起，梅姑听到她房内响声，便推门进来，寒暄几句，凑到桌边，拿起包袱皮看了看，道：“这包袱皮颜色干净得很，娘娘不如赏给我吧。”
她这分明是疑心包袱皮内有乾坤，要拿去检查。潭小灯故意迟疑道：“明日小牛哥哥该过来看我了，有两盒点心吃着好的，打算让他拿回去，这包袱皮寻思着正用得上呢。”
梅姑越发揪住包袱皮不放，笑笑道：“这和尚寺里的包袱皮，不太适合送吴二爷吧，我那里倒还有几方不错的，等等送来给你看看，若喜欢，便留下。”
潭小灯装着又考虑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让她拿走。
她刚离开，莲香便走进来，道：“她什么都有，还什么都要，也太贪心了！”
“一块包袱皮罢了，难得她看得上，由她。再说，她平日里为龙女庙的事情跑来跑去，不知多辛苦，包袱皮算得了什么。”
莲香见她毫不在意，甚至还颇有维护梅姑的意思，心中不忿，冷笑道：“娘娘，在她眼里，一块包袱皮的确算不了什么，不过是看着娘娘的东西眼馋，一定要夺走罢了。”
她依旧绕着一个贪字不放，潭小灯笑笑，道：“莲香姐姐，这你可误会了，包袱皮是她问了我才拿的。你若是喜欢，下回小沙弥来，我帮你要一块。”
“嗐！”莲香发觉小主子真的天真得可以，梅姑都踩在脸上了，居然还替她辩护，甚至话里意思似乎以为自己要与梅姑争宠。
潭小灯见她低头不语，便起身打开衣柜，拿出几块颜色亮丽的包袱皮递过去，道：“要不，你看看这些可好？”
“娘娘，你真以为我在乎的是这几块包袱皮？”莲香心头一担委屈，偏又不能明说，正要再提醒潭小灯，却听见梅姑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便迅速拿过一块，急急道：
“谢谢娘娘！”
“其余两个的也拿去吧，一视同仁，人人都有份。”潭小灯把包袱皮递过去。
“哟，不急，我这里也有好几块呢。”梅姑心情不太好，勉强牵扯出一丝笑意。
她送来的都是好东西，潭小灯与莲香挑了又挑，最终各自选了一块。
“不要了？”梅姑问。
“够了。”潭小灯道，但目光不断在其余几块上来回扫视，显得恋恋不舍。
梅姑暗暗好笑，将其余几块都塞进潭小灯手里：“拿着吧，都是孝敬龙女娘娘的。”
潭小灯喜不自胜，一把将所有的包袱皮都搂在手里，笑眯眯道：“好，都是我的！莲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瞧瞧，这些才是好东西呢。”
莲香见她模样，欲言又止，谢过两人，迅速退了出去。
梅姑道：“娘娘，这几日，你有闲暇便把以前的功夫收拾收拾，先练练胆子，免得上了高索吓晕了。”
潭小灯正陶醉地半眯着眼睛抚摸包袱皮，梦呓似的道：“你看，你看，多光滑柔软的包袱皮！简直比得上你送的洗脸面巾……”
梅姑不屑地斜了她一眼，把话重复了一遍。
潭小灯如梦初醒，怔忪着道：“你刚才说什么？”
梅姑心头的火苗倏地一冒三丈高，如不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新人，潭小灯还有利用价值，早该把她撵出去了。
她再一次把刚才的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潭小灯立刻点头答应，道自己会先练一下原地翻跟斗的。
梅姑却拿出一块白粉，沿着地上方砖缝隙，画了一道细线，道：“往后，你沿着这条线练吧。”
看样子，到时候她一定会逼自己在高索上翻跟斗，自己又不是玩杂技的，只怕上了高索还未走便已经摔下了。如果自己死了，他们是不是会宣布自己是假的龙女娘娘，从而推出新的龙女人选？
一想到这里，潭小灯便开始装傻：“这条线？我怕做不到。”
“怎么会？当年美人灯灯美人的风采我们可以欣赏过的，娘娘练的是童子功，扎实，只要再练一练，定能把功夫捡起来。”
“那倒也是，太久没动了，不如换了衣服，翻一遍给你看看？”
“行！”
潭小灯已经想到了他们接下来可能的举动，翻跟斗自然没有使尽全力，落地时一个趔趄，离那条白线差了两块方砖。
“我的天！若是在高索上，我早摔成肉饼了，都说我不行的啦，你还不信……”
潭小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吵得梅姑脑瓜子生疼。她冷着脸道：“不想真的丢了性命的话，再来！”
潭小灯虽然听了她的话再来几遍，可每一次都是乱翻乱滚，没一次正好落在直线上。
“梅姑，我可能真的不行——”
“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不行也得行！”梅姑大声道，“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有饭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