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昭化。
镇子东南角拐角有处院落,坐落在嘉陵江畔,与城中大多民居一般,石头砌的围墙,石板铺就的小径,三间石头的房舍被十几株橘子树裹在中间。
出门江岸上有座茅亭,远处嘉陵江与白龙江汇聚处的桔柏古渡清晰可见,对面山间,古栈道从牛头山腰间穿过,与白龙江的木桥聚在一处,链接在昭化城的石板路中。
陆紫英坐在茅亭中无声的看着外面的细雨漾漾中的绿水青山,手里紧捏着虞薰若自尽的那把匕首,身后恭立着公羊觅英。
“觅英,你父女六年来与薰若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此次又救我性命,从此你便是我的阿妹,薰若大仇未报,我自不会轻生。”
“再说我现在可是叫做公羊紫英的。”
公羊觅英这才展颜一笑。
“去取鱼竿来,我去岸边钓上两条大鱼上来,今晚尝尝阿叔的手艺。”
一边披上蓑衣,带上竹帽,从茅亭中出去,沿着石阶往河边走去。
公羊觅英笑着转身去石屋里去拿渔具。
去皇宫刺杀未果,不想被黑甲卫士射中一箭,陆紫英强忍疼痛退到公羊翔隐藏的地方,两人从早就看好的暗道退出陆紫英便晕倒过去。
醒来时已被公羊父女救到青城山下,用自制的药膏敷住伤口。
青城山距离皇城太近,怕被官府察觉,待伤势稍好,安葬了虞薰若,三人便一路往北,来到昭化。
刚好此处有户人家要出售此院子,公羊便借口逃难至此,给了府吏些许好处,不但买下院子,还落了籍册,陆紫英执意叫公羊翔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公羊紫英。
公羊紫英的运气不错,才一个时辰,就钓上来两条两斤大小的花鲢。
让觅英拎着鱼回去做鱼汤,又挂了鱼饵,将鱼钩甩到江中,抬头看远处,看见一大队人马过了木桥,往镇上走来。
终于从巴山出来,在昭化镇的驿馆住下。
水沅坚持要住一天再走。
初春的雨水冷的渗入骨头,好不容易冒着雨从陡峭的剑阁出来,九儿和方先生都病了。
对面禅坐的干瘪无肉,瘦的像只猴子一般的印度老和尚摩羯柯看着硬朗的却不像话,也不见得场病去,整日像只苍蝇一般跟在旁边,还不好赶走。
巧不巧,刚出兴元府一进巴山就遇到老和尚。
说是要去成都为皇后诵经祈福,一路上不停地追问水沅的神仙师傅,司马昭之心呀。
一个身毒(印度)的和尚,连本地话都说不清楚,问什么神仙。
不过身手了得,磨盘大的石头从山顶落下,伸手一拽,便将老黑往后拉了两尺有余,险险避开,不过老黑屁股至今还留着枯瘦的爪印。
一定是练过九阴白骨爪的,老黑明白的很,一见和尚近前立马闪得老远,一脸惹不起躲得起的嘴脸。
黑衣人服毒自尽,和尚一看便道是“见血封喉”,也不知毒死过多少人了,对毒药如此的了解。
炉子上煮着一壶水,水沅抱着一本桑皮纸抄录的《淮南子》。
水沅无心看书,和尚自然无心念经。
“公子昨日所诵的般若波罗蜜多经文字简单但其义却甚是深奥,我佛家子弟多有翻译,这般译文却才是最好的。但不知公子还能记得起尊师还译过那些经文,可否与和尚再诵读一篇。”
卖弄害死人呀,嘴贱的,不小心将唐三藏翻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给读了出来,惹得猴子整日的追问,好像自己把唐僧给藏起来了一样。
“大和尚看来是痴了。”
一句瞎话得十句瞎话圆呀,继续编吧:“经文如何译,意义却是相同的,读经只需重其意,而非嚼文咬字,佛境高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此谓无字真经,并不是文字的高深,而是自身的领悟,如这茶香,众人皆有所闻,亦皆有所得,我闻的是山中意境,九儿闻的是桂花的芬芳,而大师却体味的是佛前的禅意。”
“我师父曾讲过一个故事:说山中有信徒,每日佛前诵读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真言百遍,却将六字真言念做南吴啊弥托福,几十年如一日,有一天有山下大寺院中方丈遇见信徒,却见信徒隐约已有成佛的迹象,不由好奇,细问经过,却给信徒更正说应该念做南无阿弥陀佛(nā móā mì tuó fó)。”
“信徒回家,一月后方丈又遇到信徒,却发觉信徒却没了半分灵气,原来信徒自从遇到方丈后每日纠结如何读六字真经,原来无关经文错对,口中心中均有佛在,如今口中有佛,心中已然无佛了。”
摩羯柯躬身施礼:“和尚受教了,尊师看来真的是得道之人呀,和尚钦佩之至。”
第二日九儿愈发病的重了,只得将方湉和九儿留在昭化驿馆,延请郎中治疗,水沅一行继续前往成都府。
水沅也说感染了风寒,缩在牛车中的被子中,叫六爻谁叫也不出来。
再编下去真就露馅了,只愿过了剑阁,让和尚赶紧滚蛋。
出剑阁慢慢便到了大路上,路上行人也渐次多了起来。
这一路上倒不见有刺客的出现,只是卫士们不敢松懈,分成三批巡查完,方才招呼车队经过,只是走得慢了许多。
摩羯柯好似也知道水沅烦了他,十几日也不过来,水沅落得清闲,每日在扒在车窗看看风景,累了读读书。
要是有部手机,那就是更好的了。
到得成都已经是快一月过去。
都能看得见成都府的北城门了,大家方松了一口气,却见一队青衣战甲的轻骑从城门迎来,为首的将领下马单膝拜倒,抱拳冲着水沅的马车道:“北周近日集结重兵,一路由周帝宇文邕亲率由河阴出兵攻打齐国,一路由宇文招统兵五万由阳平南下,准备攻击兴元府。”
“军情紧急,皇上命三公子即刻前往皇后陵寝前拜祭,休息一日后速回兴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