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沅笑道:“或许韩太守真有能力呢。”
田弘摇手说:“王上不知,这韩子普自到桂阳六年,百姓如何称呼于他?”
水沅笑道:“还未得闻。”
田弘道:“人送外号韩三变。”
“第一变乃是变脸,桂阳白楼堂白家本也是江阴利诚人,与暨阳也算是同乡。为避侯景之乱举族迁往荆襄,想着韩子普会看在同乡之谊,照拂一二,便在桂阳购置田地房产,定居下来。”
“白家族长到得桂阳,便去拜揭韩子普,并送上重礼。韩子普倒也热忱,叫下面人等帮着安置,不时还亲往探视,认作通家。次年春郊聚会,也不忘邀请白家前往。”
“白家有一子名白泗,生的形貌丽昳丽,肤色白皙,举止温雅,又有文采。白家族长听闻韩子甫喜好风雅,好作词赋,便携此子前往。”
“白家本是利城豪商,为攀附桂阳官吏,去时又准备了多份厚礼,特别修造一架彩车,镶以白玉、金箔,以蜀锦为蓬,就连驾车的驷马,也是专门从北国贩买的骏马。”
水沅笑道:“古人云财不外漏,此公此举怕是要遭人惦记。”
田弘停了一下:“财不外漏,却不知哪位古人说的。”
水沅忙说:“你继续讲来。”
田弘这才继续说道:“王上说得对,白家此次奢华登场,自是埋下祸端。春郊之后,韩子甫以探讨词赋为名,将白泗带回府衙,月余不曾返家。”
“直到两月之后才突然叫人来报:白泗突发疾病,病死在太守府中。”
“白泗母亲只此一子,突闻恶讯,痛心疾首,去太守府求儿子尸身,却被告知乃是风寒,怕感染他人,已经送往义庄火化。”
“白母如何肯信,跪在太守门外一日一夜恳求。韩子普方叫人送来一个粗陶罐子,说是白泗骨灰。白母抱着罐子痛哭一场,便跳入太守府前的清江河中。”
田弘说到此处大概是想起自己母亲抱着自己在郭太医门前冒雨求医的景象,不觉也涕泪满面,哽咽难言。
简鸣也想到母亲颠沛流离陪伴自己科考的不易,不由也掉了眼泪。
水沅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突听得窗外雷声阵阵,天色便暗了起来。
听得屋外简母叫侍女收拾晾晒的蔬菜和物具,忙叫简鸣和初吉出去帮忙。
刚收拾完,大雨便倾盆而下,雷电更加猛烈了些。
简母叫侍女过来添热水,水沅叫初吉披上蓑衣去府中取些茶叶来。
顺便派人去田家说一声,今夜回去晚些。
这才到屋中坐定,叫田弘接着说。
田弘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白家遭此劫难,也于韩子甫有了间隙,谋划将钱财转移。”
“不料韩子普转眼便以白家乃是陈国奸细为名,将白家三十四口缉拿,没过三日便将白家三十四口全部处斩,将白家家财吞没。”
水沅点头道:“这手段、吃像实在是漏骨了些。可谓变脸如变天。”
“这第二变乃是赋税,韩子甫以征兵防卫为名,变着法征收赋税,今日说是户税,明日又要征收田税,再过两日,又来征讨丁税,还有什么春蚕、夏敬、秋播、冬碳,林林总总,闻所未闻。”
“还有第三变,就是家中妻妾成群,却每年还要新娶新妇。”
简鸣道:“荆襄十九郡,弥乱不过桂阳。只怕若遇陈国来犯,桂阳难安!”
屋外雷声渐小,雨声渐稀,只听见雨打蕉叶,几缕凉风从窗外袭来。
停了片刻,水沅继续说道:“再说说零陵。”
田弘接着说道:“舜帝南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零陵地名也便也由此而来。”
简鸣说:“零陵郡处于潇水、湘水会合之处,北邻衡州、武陵,三面环山,丘岗林立,可战可守。”
水沅笑道:“两位倒是如数家珍。对了羲和,孤记得你是武陵人?”
简鸣点头称是:“下臣是蜀中昭德将军简雍,先父简柚,自小喜好游历山川,采集风情故事,不想在武陵遇险,为猛兽所伤,幸得家母相救,滞留山寨养伤,与家母日久生情,私定终身。”
“父亲从蜀中走后,家族遭人陷害,祖父被害,族人零落。父亲彼时虽然伤愈,但身体已大不如前,干脆与家母成亲,留在山寨教导子弟,前年才病逝。”
“病逝前曾有嘱咐,要我一定回蜀中认亲。恰逢王上科试选材,母亲得讯,才一定要我取得功名,又怕我不能安心,随一路相伴,若不是遇到王爷,只怕连安身之处也难。”
水沅笑道:“看来你我有缘。”
简鸣忙躬身道:“不敢。”
正说着,初吉冒着雨进来,将抱着的油纸包打开,取出一包茶叶,交给水沅,说道:“媛娘子押送米仓城中物资到了,这茶叶便是此次运来的新茶。”
水沅笑道:“这妮子总是不安生。”
初吉又说:“好像运来什么棉花。”
水沅喜道:“咦,这便有产出了,刘湘又立一功。”
叫初吉去打热水泡茶,水沅道:“来,咱们继续说。”
屋里已经昏暗的厉害,简母亲自端了一盏油灯,说:“殿下注意身体。”
水沅道谢:“今日与两位正说到兴头,还要再搅扰夫人了。”
简母笑道:“不碍事!”
便要出去。
水沅忽然想起,说道:“明日有事还要麻烦夫人。”
简母道:“老婆子能有什么用处,殿下只管吩咐。”
“倒是一门织造衣物的手艺,此物可替代丝绸、麻葛,可纺织成线,制作衣物,亦可充实被褥,抵御严寒,足以大行与天下。”
简母奇道:“真有这等奇物?明日老婆子翘首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