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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活下去

主人的家在三楼,伤得这么重的狗子肯定不方便放在家里照顾,再说小主人明天就要去上寄宿学校,女主人也要到外地去工作,谁来照顾狗子的生活又成了问题。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想到更好的去处,最后:狗子又回到工业园饭堂的狗窝。

物是人非!饭堂还是那个饭堂,狗子却不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狗子了。这埸飞来的横祸一下子就将阿木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为了给它治疗,男主人到外面药店买来人类治伤口使用的云南白药、青霉素、绷带和纱布等,无师自通就开始胡乱地给阿木进行治疗。

他打开左边饭堂的厨房门,从柜子里面找出一个小号的陶瓷碗,将青霉素和冷开水混和在一起搅拌均匀,放在靠近阿木头部左边的地上,用手抬起阿木的狗头,轻声唤阿木用舌头一口一口舔着喝,药味很苦,狗子舔了一口就扭头不舔了,男主人又轻声给狗子讲道理,告诉它喝了就可以走路了。之后,狗子不再抗拒,开始一口一口舔喝,它貌是明白了这是给它治病的药,再苦也得忍着喝,很快就舔得干干净净。完了,男主人把狗子平放在地上,握住狗子的左前腿,轻轻撤开狗医院打了几天的污浊纱布,发现因为没有换药,狗腿上的伤口已经溃烂长蛆,露出了森森白骨,看起来都疼痛不已,小主人在旁边帮着用镊子将里面的几条蠕动着的白色小蛆虫夹出来丢得远远的,然后用酒精进行消毒和清洗,再撒上一层云南白药,包上两层纱布,用绷带緾上,另一条右前腿也是如法炮制,父子俩忙了个把小时,总算大功告成,把狗子给收拾完了。女主人对这种近乎原始的治疗方法表示了异议,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只能争吵几句作罢。

临回家前,男主人还不放心狗子,又把厂里的门卫兼杂工黄编给叫过来,拜托他平时有空的时候照顾下狗子。包括给狗子吃药、喝水、晚上把狗子搬到窝里,白天放到天阳底下等。安排好这一切,一行三人这才安心的回家了。

黄编是一个30岁左右的不修边幅的黑瘦男人,没有成家也没有朋友,在厂里做门卫兼杂工,沉默寡言,老实巴交,常年穿着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这是一份比较轻松的工作,也没什么压力,他多半时候都在附近转来转去或斜躺在门卫室的沙发上玩手机,晚上一个人住在一楼的门卫室里面,24小时都在,是照顾阿木的理想人选,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热心的人,自已的生活都照顾不好,衣服也邋里邋遢的,一天到晚都埋着个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照顾宠物动物更是一窍不通,本人也不是动物爱好者,对动物一向没什么好感,他不止一次地在饭堂当众报怨养宠物都是一种无聊的行为,都是吃饱了撑的。人都吃不饱,还管狗子干什么?所以在他的照料下,狗子过得也不怎么样,结果是看起来病情还越来越严重了!每天男主人来的时候狗子都是躺在屎尿上的,吃没吃药也不知道,说实话黄编真的没尽到责任,也没管狗子多少。好在男主人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每天一上班男主人来了,先检查下狗子,然后男主人会亲自动手去帮狗子打理卫生和吃喝的事情。

不管怎样,男主人内心是真的很可怜这个身负重伤的生命,希望狗子能顽强地活下去!从此他用实际行动给了这个动物尽可能多的关怀和爱。

每天早上,他起床后洗漱完毕,穿上整齐的工作服,下楼到附近的早餐店过早,吃一碗5元钱的小面条,再专门花6元钱给狗子买两条三元一根的卤鸡腿,用塑料袋装上,带到厂里给狗子吃,这可不是普通的卤鸡腿,这种卤鸡腿是当地的一种知名传统小吃,制作方法比较特别,先将鸡腿洗净煮至半熟,再放到由八角、茴香、桂皮、花椒、板蓝根、香料等各种中草药熬制的卤水里面蒸煮四个小时,直到全部入味才拿出来,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卤鸡腿,香味独特,肉质鲜嫩,极具营养价值,是滋补身体的绝佳食品,很受当地人喜爱,阿木当然也是特别地喜欢,每次都是不到两分钟就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样的吃掉了,完了还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将嘴吧周边全部舔上几遍,男主人看了都忍不住笑。狗子吃完后,男主人就拿半碗水冲青霉素给狗子喝下(这种神操作居然生效了),这一餐就算完成了,之后如果有时间,他就从厨房那边的角落找来鞋刷,用刷子帮狗子把浑身的狗毛刷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再把狗子搬到外面的太阳底下,给狗子的两条前腿上药,也就是将狗子腿上前一天包裹的纱布撤下,在伤口撒上一层厚厚的云南白药粉末,再用白色的纱布包扎上,绑一根细细的绷带固定,狗子毕竞是动物,很不习惯腿上缠着绷带,再加上伤口痊愈结痂的过程中会很痒,狗子喜欢用舌头舔,纱布舔松掉了就舔伤口,上面的云南白药粉末也舔到嘴里吃到肚子里去了,这反倒成了一件好事,无形中治好了狗子的内伤,总之一段时间后,没有发现狗子有所谓的内伤,是不是吃药吃好了也不定。

厂区每天很多工人上下班,来来回回看到一条狗子躺在那里很好奇,会走过来关注一下,对于一不小心成了被展览的动物,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观,狗子表示很愤怒,但也无能为力,最多是躺在地上干嚎几声,也没什么作用,有时还会引来那些工人饥讽的笑骂声:

“狗子,你躺在这里嗮太阳啊!怎么不起来咬我们啊?哈哈——”狗子出了车祸身负重伤的事成了工人们的笑话。不过玩笑归玩笑,工人们还是很喜欢它的。

因为受了伤,一段时间内狗子几乎不能活动,可怜的小动物,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力量都没有,完全靠男主人搬来搬去的,如果男主人出差去了,狗狗有时屎尿都是拉在身子下面,一夜过后,旁边水泥地上和身上的毛上面都是大小便,一股骚臭味,狗子也是没精打彩一脸苦相地躺着,眼巴巴地望着来往的人们,希望有人帮它整理一下,杂工黄编有时会过来很粗鲁地帮它一下,他用脚把狗子滚到一边去,就算完成了,也不会帮狗子清洁一下毛上面的粪便就走了。几天后连这点事他也没有做了。男主人每次回来看到这种情况都是糟心不已,为了让狗子过得舒适一点,男主人只好央求饭堂的厨师越秀在他出差的时候每天帮狗子清理地面和身上并照顾狗子的伙食。

越秀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妇女,高大肥胖的身材,圆脸短发,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一副大嗓门,平时穿着各种鲜艳时尚的服装,给人一种泼辣能干的印象,也确实如此,厂里上百人的伙食,除了买菜,一日两餐全是她一个人操持,还顺带把饭堂收拾得整齐卫生,她的先生也在厂里上班,夫妻两人一齐上班一齐下班,非常恩爱,厂里很多同事都羡幕他们的幸福生活。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粗心大意,但是她对狗子这种动物也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恶意,她心地善良,做事也是大大咧咧的,她会按时给阿木吃饭和清理类便,其它更加细致的她也没有时间做。她对狗子活下去完全不抱希望,认为这个狗子肯定会死,就算不死也是个残废,这样养着生不如死看了心里难受。她多次劝男主人将狗子卖给狗肉贩子,这样一了百了,对狗子也算是解脱了!但男主人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坚持救治狗子。很多人也和她一样都表示不可理喻!虽然她很同情狗子,但时间长了也会不耐烦,看到狗子躺在粪便上,她会忍不住大声地骂它“拖皮”,这是当地方言,意思就是不讲卫生。阿木听了也无动于衷,不是狗子听不懂,这么聪明的动物,单从人的行为举止和语气就能判断出来人类对它是友好还是怀有恶意,别忘了,察言观色可是狗类的强项呢!只是狗子明白,现在它已经没有资格讲尊严两个字了,更没有能力顾及自已的形象,每天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绝望如影随形。它自已也满面忧伤,内心可能早就碎成渣渣了,没有了以前的开心笑脸,也没有了以前的活波可爱,无论是周边的人们,还是狗子自已,都对它能否活下去打了一个问号?就算侥幸能活下去,那么它的下半生都只能做一只瘫痪在地上的可怜狗子,对于它的未来,大家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因男主人对它的坚定的爱和不放弃的无微不至的治疗,它才有了强烈的求生欲望,它能做的,就是尽量忍住疼痛,逼自已多吃多喝,哪怕象刀子割在心尖上,也要费力地偏着头把狗盆里的每一粒饭吃完,它知道这是好起来的唯一的方法。其它事情的狗子也不愿去想,对于越秀的骂它充耳不闻,它知道这个女人和奶奶一样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骂归骂,越秀有时也会从家里或者外面把一些吃剩的鸡鸭鱼肉骨头收回来给阿木补充营养。

看到狗子躺在湿尿上面,漂亮的金毛结成一缕缕,浑身散发臭气,贴着地上的一面金色的狗毛也掉了许多,善良的男主人又想了一个办法,他找来一个类似长条板凳一样的铁架子放在太阳下面,架子中间缕空成象梯子一样横着的一条一条的方格子,给狗子吃完早餐后,将狗子平放在架子上,这样狗子拉屎拉尿都会漏到地上,不会打湿毛,太阳底下可以把狗子的毛晒干,也很暧和,利于狗子疗养,吃饭的时候搬下来,吃完又搬上去架着,狗子吃了睡,睡了吃,病情没有恶化,有时还能翻个身,精神也好了很多,工人们吃饭的时候喜欢围观调侃狗子,狗子也会挥着爪子摇着脑袋回应了。

小主人去了寄宿学校,半个月放一次月假,这一天也就成了狗子最期待的一天和最快乐的时光。

分别了半个月之后,小主人放假了,没有词可以用来形容阿木见到小主人的激动心情。同样,小主人看到狗子好好的活着也是高兴不已。

除了帮狗子清理卫生和梳毛,小主人也会抽很多时间陪着可怜的狗子。这个喜欢音乐的少年,从家里带来他的各种乐器,坐在阿木身边的水泥地上,跟狗子一起晒太阳,吹他的葫芦丝、巴乌、竹笛,他喜欢吹悠扬婉转的少数民族乐曲《月光下的风尾竹》《彩云之南》,广泛流传的优美民歌曲《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还有其它一些优美动听的流行音乐,不过他吹得最多的还是《月光下的风尾竹》《彩云之南》这两首歌曲,厂区没有围墙,饭堂旁边就是村民的农田,初冬的田野空旷得只剩下一层白白的枯草,视野尽头是无尽的蓝天白云,悠扬的笛声可以传得很远很远,慢慢地,狗子象以往那样,开始和唱了,它配着乐曲用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高音来配唱,唱得高兴时还摇头晃脑的,狗嘴张得大大的,脸上带着一副愉悦的表情,看得出配唱它是认真的。一人一狗坐在暧暧的太阳下,给厂区平添了一份悠闲景致。就象凡高油画里的风景一样,平静、美好、暧洋洋的。

除了陪狗子玩,小主人在吃的上面也是很照顾狗子的。每次来看狗子,小主人都会带很多吃的东西,除了排骨、鸡腿这些美食外,还有煎鱼,苹果和香蕉,这些水果都是狗子的最爱,平时是吃不到的,饭堂里越秀给它吃的每餐都是米饭加一点肉菜汤,都是员工们吃剩下的,员工们平时吃的工作餐伙食本来就不怎么样,肉类也不多,能剩下点肉骨头渣渣给阿木过下隐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水果更加是想都不敢想了,阿木很是感谢小主人对它的照顾,只要有机会,它都会不停地用舌头舔小主人的手或脚以表达感恩之情,有小主人在身边的日子,它脸上满满都是幸福和骄傲。它非常依赖小主人,早已把这个英俊的少年当成自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每次小主人去上学后,它都要郁闷好几天。然全就是满怀期待地等着小主人的下一个假期。

由于大家对阿木的精心照料,慢慢的,狗子竞然一天一天好了起来。最先的变化是,两条前腿结痂了,它用力趴在地上,后腿着力往前一点一点的挪动,尽量让自已呆在干净的地方。对主人的到来开始热烈的响应。远远看到男主人的白色小轿车就开始摇尾巴,发出低低的、尖尖的“呜呜——”叫声,欢迎主人的到来。

随阗时间的推移,狗子两条前腿的力量不断增强,也不那么疼痛了!它开始试着摇摇晃晃站立起来,就象刚出生的小牛犊学站立一样,但,剧烈的疼痛让它坚持不到一秒钟,就一头栽倒在地,好在它没有放弃,一次次地试着站起来,一次次倒下去,功夫不负有心狗,终于,有一天,它用一条可以支撑的时间长一些的前腿加两条后腿摇晃着站起来了,不过姿势有点怪,它象一个三条腿的怪物,另一条前腿无力地吊在旁边,荡来晃去的,通过锻练,几天后,它就可以用三条腿一跛一跛的跳跃着行走了,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条吊着的腿,有时也会放下来助一点力了,看到这些,所有的人都高兴坏了,特别是厨师越秀,她一有空就开始训练狗子走路,多半是手里举着一个肉包子或一根骨头,在狗子前面边倒退着走边唤狗子的名字,狗子为了吃她手中的肉骨头,瘸着腿亦步亦趋在跟在后面,每当狗子快要追上的时候,她就加快速度,狗子追不上来的时候,她就停下来等,慢慢地,狗子动作也越来越快了,有时不到一个回合手里的诱饵就被狗子吃光了,因为狗子已经差不多完全好了,除了前腿有点瘸,行动稍微缓慢一点外,阿木的伤差不多全好了。男主人居然用这么奇葩的土办法把狗子的重伤给治好了!还节约了10000元钱。不知道万金油知道后作可感想。

阿木又成了一条活勃自由的狗子,每天在厂区快乐地生活,它又恢复了以前的习惯,瘸着腿跟在骑着电动车上班的工人后面跑,如果不认识的,还会叫上几声,它喜欢人类,表达的方式就是跟在人家的后面跑,虽然它不咬人,但有时也吓坏了一些小女生。与以前不同的是,它学会了保持距离,对于那些移动很快的小汽车这类,它不再靠近,在它的刻骨铭心的记忆中,那是怪物不能碰,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冬天已经来临,阿木已经基本找不到伙伴了,厂区周边的流浪狗们已经很少见到踪影,估计是被偷狗贼们下毒害死了。前面仓库里关着的三条大藏狗没有狗身自由,一天到晚只知道瞎吼乱叫,粗鲁无知,阿木不喜欢跟它们玩,无聊的时候,阿木多是孤单地游荡在深夜空旷的厂区,寂寞的身影投在路灯下,越发身单影只。

这天晚上,厂里超额完成生产任务,食堂给全体员工加餐,丰盛的晚餐过后,给阿木留下了大量美味的排骨和鸡翅,越秀全部收集起来放在桶里,留着阿木明天吃,夜深人静后,阿木躺在饭堂角落的狗窝里眯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它听到了轻轻的动物靠近的脚步声,非常慢,非常轻,不象是来攻击它的。它侧着耳朵听,没有睁开眼睛,这周边除了那三只大恶狗没有其它动物了啊,会是谁呢?

听着那个动物一步一步靠近了它的饭盆子,阿木猛地睁开眼睛,正准备嚎叫扑上去,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流浪狗头领奥尼,除了身上的味道,它看起来象比以前老了十岁,完全变了一个样,已经丝毫没有三个月前的王者威风和霸气了,面色昏暗,双眼无光,无精打采,胡子拉杂,一副破败潦倒的样子,瘦得只剩一个骨架,长长的狗毛垂在两边象个疯婆子,在寒风中飘荡着,四条细腿架在那里跟没扎稳的脚手架似的,摇摇欲坠随时准备倒塌那样,看到阿木发现了它,它眼里满是恐惧,紧张地把长尾巴夹在两条后腿中间,作出了随时准备迎战或逃跑的动作。嘴巴里还在狠狠吞嚼着刚刚从桶里捞到的一根排骨,看到奥尼紧张的样子,阿木没有作出其它的动作,它是一个善良的狗子,自已已经吃饱了,它想奥尼一定是饿了很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它决定把食物分享与这条可怜的同类,于是趴下身子,装出睡觉的样子,圈缩在狗窝里。示意奥尼继续吃,得到阿木的许可后,奥尼开始放下戒心,一心一意开始狼吞虎咽,并且发出巨大的咬嚼声,很久才离去。

那一晚,阿木睡得很沉很沉,它特别高兴,因为它帮助了一只无助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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