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风纤发,艳阳如酥。潭水经刺光普照,碧波粼粼,无数细凸的涟漪上下起伏,反折着朗日的子光,竟刺得众神眼眸没来由一阵刺痛。天空蔚蓝,确实值得欣慰,有白云偶尔划破天幕,眩目摄华,空自谢幕后又留下一道令人遐思的划痕,闪银闪亮。
岩尖高耸,清风微冷。苍翠欲滴的青岚浓雾缭绕,一副愤青的模样,仿佛要将人世间所有欣赏它、鄙视它、赞美它、轻蔑它、喜欢它爱它、厌恶它恨它……的眼神统统遮住,绝不能让看到自己的半点与众不同的倩影。
灵兽使身影不见,神修女连同金凤杳然无形,元婴子神秘失踪,众神界修真高手无奈叹息不解间怔怔地站在那儿,有的仰头看天希望能从空荡的苍穹中发现什么异样来;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后那块方才躺着元婴子的突地,只盼着有奇迹出现,或许元婴子陡然在自己眨眼未睁间突地又回到原处,或许灵兽使诡异的身形蓦然就重现眼前,或许……
“嗖”,众神眼前陡然一暗,忽见一个清丽的倩影倏然自幻空中现出了身来。倩影神采飞扬、发丝轻舞、衣袂飘飘,好不潇洒,好不优雅,好不绝尘。但众神看清倩影面色后神色乍然惊愕难述,那极喜卖弄的老叟更是骤然暴跳而起,怪叫一声道:“呀,怎么会是你?灵兽使老兄呢?”
那倩影斜眼睨着他,忽咯咯一笑,道:“怎么不会是我?不然你们以为还是谁呢?灵兽使和你们的那位老大哥现下只怕都已见了冥域王了,嘿嘿。”冥域王便是黑暗之主,传说神类万年化归灰土后元神便被他掌控,再行由他指引着重投新生,其实便也与人间所传的阎罗圣殿一般,而这冥域王便相当于阎罗殿内的阎罗之王。
倩影当然便是神修女,只是这时她已将金凤收起,纤身挺立,倒也显得神威凛人。
风似乎比前时更冷了。忽然,那面色白净的修真老叟身形近前半步,倏地“嘿嘿”邪声两声,斜眼瞪着她,语声好不阴冷地道:“是吗?灵兽使当真已经魂飞魄散、元神归寂了吗?你当真确定?”
“怎么?”神修女心中一震,暗忖“难道竟让他看出了什么破绽?只是这时那老匹夫守在那边洞口,本宫也只有行此险着,从这里出去了。心念转间,她的脸上忽地现出无比地自信,口中兀自冷笑着道:“人道树倒猢狲散,此言果真不假。灵兽使与佐岩一死,你们就只有靠一个软骨头老白脸来撑腰了。”
“你说什么?你骂谁是软骨头老白脸?”那面皮白净的老叟气愤非常,直待她再说出一句稍不敬的话便要扑上。
“哼哼,”那神修女却是冷笑着道:“这个世上软骨头老白脸多得是,便是我们神界也不乏多数,嘿嘿,不过本宫可没有单单指你,你可别自作多情?”
“呀!”这面皮白净的老叟平日里自负睿智冷静,这时却再忍受不了对方的不似重伤却胜于重伤的话语,咆哮一声,疯狗般地扑了上去。
神修女嘴角蓦地逸出一丝诡笑,心忖:佐岩聪明绝顶神识却极易被俘获;侞赢喜卖弄而智商平庸;敷炎自负冷静而脾气实火爆狂烈;藏烈外表满腹经纶却无真才实学;阐经狡狯多计但修行平庸;最最令人觉得高深莫测、诡秘奇谲的便是灵兽使,他似乎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修行层度,更恐怖的是他的那只随招随到的上古灵兽速度竟是惊人地可怕。方才自己便是在没有防备下遭他的灵兽偷袭,不仅被他于千钧一发间抢救下了佐岩,更遭到他毫无征兆地一下重击而受了重伤。方才自己与他斗法时,双方都显示出了修真的最高境界——幻形隐真。数番斗气,终于被他堵住了那边出山的洞口,自己却也有机救下了婴儿,只是真力受损过度,只得现身,却未想巧之又巧地展现在了这几个乌七八糟的老头们面前。但经自己数言相激下敷炎终于失去了理智。眼见他不成丝毫招数的身形,神修女蓦冷笑一声,右手反后,手中暗暗捏紧鞭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渐自逼近的敷炎。
两人身形眼见相接,那神修女倏忽暴喝一声,右手陡地反甩折过,手中长鞭蓦然如一条毒蛇般扭首摆尾急电刺向敷炎。
那极喜卖弄的侞赢忽地怪叫一声,道:“呀,不好,这婆娘确是一个玄功高手,只是这般反鞭突施好像是不大光明的手段吧?嘿嘿,
咱们敷炎老兄那可是一等一的修真高手,老婆娘这一招‘猴子捞月’只怕要失手了,哈。”
众神哭笑不得,便有一老摇头晃脑装成一副老夫子模样地道:“非也,非也,‘反出一鞭’书曰‘反弹琵琶’而非‘猴子捞月’也。”
“这个?”侞赢尴尬一笑,道:“这个……嘿嘿,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口误,呵呵,完全属于口……”
“噗”,便在这时,那敷炎被长鞭扫中身躯,整个人竟似不堪神修女逼入鞭内数层元气的负荷而断线了风筝般斜斜抛了开去。
侞赢诧然顿口,愕然地看向那个满脸诡笑的神修女,忽见她眼神陡然变得犀利非常,狠狠地盯着自己,“呀!”侞赢忽怪叫一声,慌忙将身子藏入藏烈背后,再不敢有半句不逊言语。
神修女冷冷一笑,表情忽地变得稍有改善,道:“本宫知晓你们其实对圣殿还是忠心耿耿,只是因为被灵兽使和佐岩两个老怪物的煽风点火迷惑了神识才反叛本宫。不过现在罪魁祸首已被本宫清理了,只要你们肯立誓保证今后不再背叛本宫,本宫念在与你们还有主从情份上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此话当真?”侞赢忽地探出半个头来,面现喜色地叫道。
神修女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不过你们现在需要立一个重誓,就说……”顿了一下,续道:“今生今世绝不背叛圣殿,若有违背,就进神——灭——窟。”
“神灭窟?”众神耳听她一字一句地将这个令人听得毛骨悚然的魔窟无情道出,仿佛看到了无数个骨瘦如材、遍体鳞伤、惨叫哀嚎的半点人样也无的神界犯徒。一阵阵自耳鼓深深刺透神经的惨嚎直让人听了一遍就再难忘记,甚或便在此后的数十个暗夜中,他的脑际、他的梦中所有的便只是这种令他睁眼映帘、闭眼绕脑的恐怖音。
他们能不答应吗?若是不答应现在便与敷炎、佐岩等一般下场。他们能答应吗?若是答应了,就要发下重誓,此后便只能像一个木偶一般任她驱使摆布了。
矛盾此刻就如一条毒蛇般窜进了他们的皮肤,还差半层就要钻进心脏了,他们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是破开腹皮拿出毒蛇,还是任它毫无阻遏地钻进心脏内。如果破开腹皮,说不定马上就要死去;如果任毒蛇钻进心脏,却最起码还能痛苦地多活一时半刻。
没有说话,直直待了好一会儿,几个神界的修真高手都没有出半点声,他们都在心理作着痛苦地挣扎,痛苦地决定着令自己痛苦的决定,直到……
不知何时,众神突然发现身边已多了一人,不,应该说是一个全身裹入乌黑衣袍内的神秘怪士。是灵兽使,当真是他,但见他此刻双眼毫无神色地看着神修女,对方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良久也未动弹一下,竟似痴了。
侞赢突地吁了口气,从藏烈身后转了出来,“嘿嘿”地道:“我们中间就属灵兽使功力最深,这下老巫婆可讨不得好去了,嘿嘿。”
“不,”身侧的阐经忽地沉声道:“我看未必,他们一般地修行臻入化境,一个诡异,一个狠辣,正是对手。只是我们夹在此间,一会儿打斗起来只怕会成为灵兽使的累赘,所以我们还是先远远地推开,若然发现情况有异再出手吧。”
众神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要展动身形,向远处退开,便在这时,突见那神修女“哇”地仰天吐了大口鲜血。
阐经倏地一声喜叫:“这婆娘受了重伤,一起上啊。”原本欲后撤的身形陡然改势直直向神修女射去。
那神修女眼见对方未见有风舵已快转,不由得愤怒地破骂道:“卑鄙无耻下流。”但眼下情势已不由得她再有丝毫停留间的犹豫,身形不转,她的人忽地一个倒翻,陨石般向数十丈高的低潭坠去。
“噗”,她的人整个没入了深潭中。她轻车熟路地寻到那个机关进口,在水中摸索着轻触了一下,打开洞门,整个人便已窜了进去。
“谁?”洞内忽地传来一人的清喝。神修女淡然一笑,道:“你醒啦。”
此刻洞内竟是灯火辉煌,半分被淹的迹象都没有。洞壁是金玉砌成,双侧各留四五个透明的圆形窟窿,离地五尺来高。便在每一个窟窿两侧各安置着一支粗长的翡翠类的发光玉石,玉石颜色多种,便也产生了数种各异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