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没等天佑他们安顿好住宿,她就快马加鞭赶回了阿卓土司府。外出三个多月,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泡进大木桶里洗了个香浴。
阿卓土司府很宏伟,与阿硕土司府一样也是修建在半山腰上,这里却有着高高的围墙,围墙外不远处还建着几处碉楼,进门后的第一重院里就设着土司衙门和水牢。
四姑娘不喜欢待在自己家,也许与这碉楼、水牢有关,看到这些东西总会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
她缓缓往父亲那里走着,刚靠近父亲的书房,就见父亲在门口迎着,只好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阿卓土司把四姑娘带进了小书房,还没等她坐下来开口就说:“果真要往蓉城跑一趟?我看会是白费劲。”
“阿达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知道有这件事,却不知他弄那东西回来的用意何在。”
四姑娘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可还是感到了突然。回来的路上,她曾犹豫过该不该向父亲说出此次下蓉城的目的,这会儿更犹豫了。她给父亲斟上茶,自己也泡上茶放到茶几上,坐下来打量一眼门口,这才低声说:“阿达是怎么知道的?”
阿卓土司笑着说:“你先说,他弄那件东西回来是要干什么?”
四姑娘见瞒不过去,只得如实说了天佑的想法。阿卓土司感叹了句:“千年老砚台都出现了,离那块七星砚也就不会太远了。”四姑娘赶紧说:“那只是个传说,有谁见到过石达开把七星砚交给旧部了?四千多人都能一下子不见踪影,何况什么宝藏,我觉得找到的可能性非常小。”
阿卓看着四姑娘又问:“那两个外乡人就没有别的举动?”
“没有。到那里的第二天晚上我那方砚在少主人的画室里被偷了,阿硕老爷一口咬定是江先生偷砚,差点对他动刑,欧阳在栖云山庄附近找过十几天,竟然一无所获。”
“这么说,丢了如此贵重的东西却没对窃贼动刑,这不符合常规。”
“江先生肯定没动我那方砚。”
阿卓土司摇了摇头,喝着茶想着心事,好一会儿才说:“当初你阿嫫(妈妈)考虑不周,也是看在天佑是文化人,就想用件有分量的文化东西给你姐撑门面,这件事过去十年了,你怎么还没想开?”
“那是我今生得到的唯一重要信物。”
“给你信物的人,难道出现过?也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罢了,你何苦还牵挂这物件?”
四姑娘强压着心中委屈,借故明天还要赶路,就匆匆离开了阿卓土司,回到闺房掩上门,不知不觉中眼泪就涌了出来。父亲有六个女人,十五个子女,少了一个女人不会太痛心,自己和哥哥列巴从小少了母亲的呵护,这才时常爱往外面跑,要不然列巴不会弄上脏病,自己的心爱砚台也不会被大夫人拿去装进依清的嫁奁里。
她想起当初是那么盼着阿硕家上门来提亲,听到阿硕府来人了,她又是那么的心跳不已。阿硕府的人离开后,她才知道父亲应下的不是她的亲事,而是要把依清嫁进阿硕府。她当时委屈得躲在闺房哭了一场,见到家里任何人都觉得心烦,这才离家散心,自己心爱的砚台就进了姐姐的嫁奁,被驮进了阿硕府。
四姑娘爱着天佑,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她揣着这个秘密,几乎当上林家的少夫人,林家少爷却在进山找宝藏时被毒蛇咬伤不治而亡,使她在衣食无忧中再次体会到命运多舛。
阿卓土司出现在了林府的小客厅,一坐下来就向林正海说出了天佑要找回那口大棺材的用意。
林正海沉着脸不吭声。
阿卓土司又说:“这事若公之于众,其后果阿硕土司该明白,却放任这种事情发生,我觉得他是养尊处优了这几个月,竟忘了财富从何而来。”
林正海思索了一阵,看着阿卓土司,缓缓地说:“年轻人还生活在混沌里,你不点拨他怎么行?”
阿卓土司放下茶碗,辩解着:“阿硕土司说过不让天佑接管家事,要把权力交给旺吉,我派列巴进山,也是让他先替旺吉熟悉阿硕家的事务,阿硕突然让天佑接管马帮,我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想管也插不上手去管。”
林老爷小声说:“要不然就敲敲山?”
阿卓土司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接着说:“天佑胆小,别敲山没震住虎,把虎崽吓死了。”
林正海想了一阵,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再等等?”
阿卓土司站起身说了声:“告辞!”
林正海喊了声:“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