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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启程

柴叔平看着陈奕钧双手握着刺入自己咽喉的枪慢慢倒下,眼泪不自觉的流淌了出来,她站在原地呆立了许久,抹了一把脸上泥泞的眼泪,从手腕上解下一条红色的小布条夹在合十的掌中,这是骁骑营残破战旗边角的其中一缕,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在大仇未报之前都不会摘下。

叔平并非是个谜信的人,她向来对求神拜佛这种事不假辞色,近些年更是相信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但在此时此刻逝者已矣,柴叔平衷心的祝祷,祈求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伙伴们能够如宗教或神话中所宣扬的那样,成佛成神或者放下一切拥有无畏来生。

祝祷完毕,柴叔平一边唱一边跳着围绕陈奕钧转圈,这是当年王仁裕教导的楚国巫祝的歌谣,因为柴叔平一句佛经也不会念,否则倒是能念经充数。但让天地为之感动的从来不是什么表面功夫,而是真心与诚意,她手里残破不堪的红色布条在风中逐渐支离破碎消逝在风中,柴叔平看着手中最后一缕丝线飘散于风中,仿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小伙伴们逝去的英魂得到了告慰。

虽然是在漫天风沙里,但柴叔平还是尽全力维护了骁骑营所有人的荣誉,给了这场挑战充满了仪式感的开始与结束。她不但要给伙伴们一个交代,更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祭奠完战友的亡魂,柴叔平从陈奕钧的脖子里抽出里长枪,毫不犹豫的跳上了黑马的背,拨转马头分辨了一下方向准备向南走,或许是时候该和这些罗七八糟侧生活说再见了。

“三姐,你是……要走了么,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了是么……”风沙里,一个牵着马,手提长枪的高大身影渐渐的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嘶哑,让人莫名的感到心痛。

柴叔平回头看了看那个矗立在风沙中的模糊身影,点了点头说:“嗯,我是要走了,我以前觉得你或许并不爱我们,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你登上权力的巅峰而铺路,所以我并不想对你妥协只想抵抗。但我现在原谅你了,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这一次其实你也可以放弃我的,但是你却来救我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怕即便是风沙起来,晋军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白白看着机会流逝。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爷要我们此时此刻相遇。”郭威的话凝滞而干涩,带着三分乞求的说:“不要走了三姐,留下来吧……我简直不敢想象……不敢想象你再遇到危险我该怎么办……”

“不,虽然听到你连夜奔驰去救我之类的事情,让我非常感动,但我们之间的沟壑不是一两次的感动就能填平的。河东不是我的家,你有你的责任,还有新的家眷以及继承人。如果我是个男孩子,我们或许能成为战友吧,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自由,如果你只想把我囚禁在身旁,来保证我的自由,那这样的爱这样的保护我并不想要。”柴叔平坐在马背上说:“况且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柴叔平是你的弱点,是你即将不惜一切代价拯救的人,我跟着你只怕人生会更加危险。”

“那……”郭威艰难的说:“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呢,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

“曾经我以为只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可以让我自由,现在看来强大就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柴叔平伸出手,抓了一把虚空中的流沙,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或许您也一样吧,被身上的重担驱使着负重前行,无论是放弃妻子还是放弃儿女,都是命运的迫不得已。或许我们能足够自私什么责任都不负的话,会活的轻松一点,但你我却都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知道我想要的自由在哪里……”

郭威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风沙中柴叔平那略带了一些茫然的脸说:“追求自由当然没有错,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相对来说的……强大确实能带来自由,你会觉得不自由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做到极致,或许极致的权力巅峰,就是极致的自由,因为整个世界将被你重塑……”

就在这个时候,郭威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柴叔平同样竖起了耳朵,她已经听到了远处有马蹄声渐渐传来。

耶律德光逃跑的队伍由于被潘美和曹彬盯上,一路被围追堵截,耶律德光使了一个一招金蝉脱壳,把自己那金光闪闪的帽子留给一个替身带着,自己趁着混乱从队伍中脱离,一路反方向窜,哪里想到风沙里还有一对儿父女不着急追杀契丹蹲在风沙里唠嗑。

“走的方向对吗?”耶律德光充满焦虑的问:“着漫天风沙的什么都看不见,别带着我们一路跑到敌人营地里去!”

“您放心吧皇上,这一带都是我趟熟了的路,闭着眼都能找到方向。”耶律德光的那个随从说:“那些汉人都在傻兮兮的往北追,谁也不知道咱们会往南绕一圈。”

柴叔平和郭威无声的看了对方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拎起了手中的长枪,一夹马腹就飞一般的追了过去。

耶律德光万万没想到这样一片安静的风沙之中还有隐藏的敌人,第一反应就是抬起鞭子想要抽打自己那个话多的侍卫,全怪他逼逼逼说个不停,才暴露了自己,把敌人给招惹了过来。但耶律德光见这个随从已经开始听声音辨认方位,不停的向后射箭,随即想起这随从虽然聒躁了一些,但战斗力强悍。

风沙渐渐小了起来,耶律德光一口气跑出了小二十里,才发现在身后装神弄鬼的正是苦大仇深的郭威父女,当下胆子就肥壮了起来,他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底下勒马转身,打算与柴叔平父女再次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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