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青州吧。”江宁说,“对外就说你在战场出了意外,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杨凤歌摇摇头,说:“我也想和侯爷去青州,可是不行,金乌成败最后一环还要我去完成。”
“你明明知道澹台由想要干什么!”江宁很少发火,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澹台由这个人心狠手辣,为取信西海国君,他真的能对杨家满门老小下狠手,杨凤歌回去无异于跳进火坑。
“我知道。来林营的路上,我遇见了舅舅,他全都告诉我了。”杨凤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争取用最镇定的声音讲完澹台由的算谋,“从一开始,杨家就是变数最大的棋子。我父母都知道,若金乌与西海的交易没有出任何问题,侯爷死在南疆,杨家兴许有一线生机。侯爷,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坏的一步。为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我会是叛臣,父母与杨家上下都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我怎么有脸逃?”
江宁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离开的时候,杨凤歌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短短几天,她变了太多。
变的让人心疼。
杨凤歌不是以前的杨凤歌了,那个紫衣白纱的少女却永远停留在长满莲花的小舟上。
她翻身上马,江宁看见她伤口还流着血,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对了,舅舅让我转告你一句话。翻过陶周山,你们往北走,先别回东境。”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荀术没告诉杨凤歌详情,但她想着如今澹台由想方设法保江宁的命,兴许是他听到东境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具体是什么,杨凤歌不愿去想。
夜赴屏江,两人一马,沉默无言。
有些事,因为听过见过经历过,感受才更加深刻。人生最无奈,莫过明知道结局不好却无法避开,还要按照命运设定的路径,一步步走到终点。
江宁拽紧了缰绳,白马疾驰在夜色中,月华如水。
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江宁到屏江的时候,唐晓已经被叶亭安置到营帐中休息。
随行的军医钻出营帐,认出了江宁,快步走上前来,几乎是老泪纵横拉着江宁的手左看右看,口齿不清说:“侯爷,侯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瞧着这位老先生慈眉善目,胡子早已花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与唐晓口中所说晏大夫重合在一起。
军中论功,晏大夫都要比已故的沈辉高上一辈,是北府兵中的老人了。江宁自然不敢怠慢,回握着晏大夫的手,来不及嘘寒问暖,直接问:“晏老,阿晓怎么样了?”
“我已经处理过将军身上的伤口。那水牢昏暗潮湿,贼人对将军动用刑具,伤其根本,需要好好调养才行。”晏大夫没叶亭他们几个跑的快,今日才赶到屏江,正好救了唐晓的命。
身为医者,眼中看到的都是病情,晏大夫自然注意到了杨凤歌,朝着杨凤歌行礼道,“想来这位就是侯府夫人了?”
“我不是。”杨凤歌快人快语。
“这是我朋友。”江宁说,“晏老,她受了伤,能否劳烦您……”
晏大夫自然是毫不推脱,带着江宁和杨凤歌钻进了营帐。
与唐晓相比,杨凤歌的伤势并不严重,但她近日受到太多打击与突变,心神难以安定,于养伤很是不利。
行军在外,晏大夫所带药材并不多,且大多都是金创药。只能为她先处理伤口,至于调养只能以后再说。
晏大夫医术颇高,在他的照顾下,仅仅是一两个时辰,唐晓的情形看起来好了很多。
江宁坐在唐晓身边,握着他的手,沉默许久缓缓道:“阿晓,要是沈姑娘看见你这个样子,她一定会难过的。就算是为了沈姑娘,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听见了吗?”
说着,他把头抵在唐晓额头上,虽然明知道唐晓听不见,但他还是想说给他听:“阿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担当起肩上的责任。”
“侯爷,你放心,有我这个老家伙在这里,将军不会有事。”晏大夫走了过来,拍拍江宁的背。
江宁也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之前是他太天真,如今见识过了金乌与西海之间的龌龊,再也不敢大意。
“晏老,我想......早点出发去陶周山,阿晓能撑得住吗?”
晏大夫面露难色。
唐晓身上的伤太重了,现如今他还神志不清,去陶周山少不得要折腾,晏大夫很是担忧。
总不能把唐晓丢在这里不管。江宁也有些犯难,他心中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但也不是什么好法子。
“晏老,您从东境过来,可有听闻青州的动静?”
晏大夫摇摇头,只说他不了解青州情况,将叶亭叫了进来。
杨凤歌知道他们在谈正经事,起身默默退出营帐。
“你有办法联系到淮安王吗?”江宁开门见山问。
“有。”接到江宁的命令,叶亭带着北二队立马赶了过来。
这件事,萧致谦是不赞成的。叶亭也知道淮安王府的情况,他能理解萧致谦不看到陛下圣旨不发兵的心情,但陛下也说了,北二队依旧受唐晓派遣,叶亭也有出兵的理由。
江宁注意到叶亭的扭扭捏捏,问:“怎么了?”
“我离开东境时,听说使者已经到了云梦泽。我们在南疆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没和陛下联络,估计东境那边也有动静了。”叶亭与唐晓一样,生长于军营,他看着安睡的唐晓,心中也是诸多不忍,问江宁:“侯爷,那……那我们是等王爷过来?”
江宁摇摇头。
南疆还是太危险,也不知道萧致谦何时才能带着援兵过来,屏江虽占据有利位置,就他们几个撑不了多少时日。
荀术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叶亭的意思,东境并无不妥之处,萧致谦也在等萧帝的旨意。
从沈云鹤离开南疆算起,时间不可谓不长,萧帝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按理说圣旨应该早到了东境,怎么东境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实江宁也不愿有疑青州,可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疑心,在找不到答案之前就很难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