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年度核算结果一公布出来哀嚎一片,业绩十分惨淡。八连仅有五户家庭收益过了万元,兵团发了点奖金,公费组织去上海统一旅游了一回!这也算是生产先进户的最大奖励了。
赭大牛心烦意乱、心灰意冷,他躲在被窝里苦苦思索出路。五囗之家该怎么规划1994年?家庭生计越来越艰辛了,自己还能在这茫茫黄沙、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坚守么?……
小萍母女俩也是懒懒的围着小铁炉在烤火、纳布鞋底儿,炉子不大,全身生铁打造圆咕隆咚的。在铁炉子中间的小空间内有炉条,上下两层分明。炉壁开了个小孔供氧气,烧的是块块煤,正燃烧得整个炉子通红。
在南疆连队,冬季每家每户会供应些煤炭取暖。农户把门窗全部封好,吊挂上厚厚的棉被掩盖住防寒。铁炉子煤火不能熄灭,铁烟筒环绕屋子一段距离后再排到屋外。就是这样,人在冰天雪地的冬季也是手脚冻疮腐烂,很难抵挡这寒冰天气噢。
屋内人都沉默无语,每个人心里都是苦涩,这操蛋的生活!这无奈的穷苦日子!
咚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敲打声,伴随着嘶哑的吼叫声:“老牛,在家么?老乡,有人在家吗?”
冬季里,大西北串门的人很少。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是全封闭式“窝冬”,这是谁啊?大雪天里不会是有啥急事吧?
小萍只能起身去打开大门,“呼呼”的寒风灌了进来,好不容易捂住的丝丝暖气全散去了,人不由得打起了冷噤。
“杨叔,你咋来了?快进来烤火啊!这是有啥事么?”小萍一边说话,一边赶紧清理了一番院门的积雪,把“超生游击队长”杨四方往屋子里迎。
“小萍,你爸呢?”杨四方一边在门口跺了几下脚,震落了鞋上的积雪;一边伸头入内观望,只见到娘亲一人他只能转头问小萍道。
“杨叔你先烤会火吧,我爸身体不太舒服在睡觉呢。是有啥事么?”小萍知道娘亲对杨四方有意见,她只能快言快语问道。
杨四方非常狡猾,在上缴棉花时和大牛家装的是一趟车。大牛家棉花少,他却让“傻大牛”白白帮着扛了不知道多少的大棉花袋。
棉花压实了相当沉,大的棉花袋重达300公斤,人扛着这么重的袋子还要攀爬百来米高的棉花垛,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拉棉花的东方红大拖拉机可以挂二三个拖箱,这一车要拉个百十吨。杨四方种植的是乙类棉花熟地,产量相当高。大牛家的棉花少,两家一车三个车皮拉过去,上车、下车扛棉花袋,大牛真吃亏大了。
杨四方正是看中了“傻大牛”的死力气,他才特意和大牛家拼的车。杨四方知道自己矮小,有很多重活要仰仗大牛,因此在语言上就会奉承一番。偏偏大牛就是个喜欢听软话的人,别人看得起他这一身力气,自当要好好卖力气干活。
娘亲心疼丈夫,她劝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大牛这豪气还是总被有心人利用。哎,可有什么办法呢?赭家男人的性格就是这么憨,可惜娘亲这个小女人没有“母老虎”嫂子那手腕,控制不住“傻大牛”的缰绳。
娘亲虽然对嫂子有怨言,可她更佩服“母老虎”把赭老虎压的死死的本事。男人征服地球,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去经营世界,这也是“母老虎”的座右铭。
父亲早听到杨四方的声音了,他只能穿上厚棉袄接待这个小四川队长。
“小杨来了,坐!晚上在我这喝两杯小酒。”大牛招呼到。
“老牛,我正是来请你去我家喝酒的。”杨四方早瞧出了女主人的态度,他只能讪讪道。
“呦?是弟妹生孩子了?这么快?”大牛笑道:“还是小杨有干劲,第七胎了吧?”
“老牛你别笑俺了,还没生呢。下个月应该要生了,我日他个仙人,这次再不蹦个龟儿子来,老子也死心咯。”杨四方也是戚戚然道。
“噢!今儿来是有事?有事说事……”大牛摸出烟来递过去说道。
娘亲最反感在这封闭的空间抽烟了,她自是气鼓鼓瞪了大牛一眼。大牛笑了笑不为所动,在炉火上点燃了香烟长长吸了一囗。
杨四方察言观色能力很强,他只能把大牛往自己家拉,边走边说道:“老牛从没去我家呢,走吧,去认个门儿。”
杨四方和大牛打开门出去,娘亲紧了紧棉衣轻轻叹息了一声,丈夫又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算计呢?可是她改变不了丈夫,只能暗暗神伤。
小萍是娘亲的小棉袄,她安慰道:“娘,别担心了。爸也该出去串个门咯,这一年你见他去过谁家?”
娘亲望了望火炉子又念叨儿子道:“老三怎么还不回来?他伯母不待见还总往她家跑,哎。”
“小虎哥他们在家,让弟妹在那边多学习会吧。”小萍继续劝娘亲道:“伯母虽然厉害狠辣,对老三还是挺好的,您就别总念那些不好的话了。”
小萍一直劝娘亲和伯母缓和下关系,可惜两妯娌终究不是一条道上跑的火车。伯母去年果园挣了一万多,加上拾棉花的外快,一年纯收入小两万元,供两个大学生还有富余,自家呢?三个主劳力拼死拼活一年,不如人家零头的零头,哎。挣钱不对路,累死也枉然!
娘亲杂七杂八的想了一会头疼,她只能躺床上去了。
小萍做了晚餐叫娘亲,她推说不饿并未起来吃。大西北的冬天,夜晚相当漫长,白天时间很短,因此大多数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南方人不习惯,赭家还是要弄三餐,娘亲晚上不吃也说得过去。
天黑得早,五点不到外面就漆黑一团了。小虎哥六点钟才把堂弟堂妹送回来,他肯定听说了大牛家白忙一年的辛酸史,再次劝小萍进城进厂。
大牛喝酒有点高了,回到家已经是九点了。他见小萍还在纳鞋底儿,就商量的问道:“萍萍,杨四方他老乡的川菜馆要个服务员,你想去不?”
“小饭店端菜洗碗?”小萍疑惑的问道:“在哪?可靠么?”
“听他说很可靠,在团部集市旁。你要想去,明儿咱再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