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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Chapter 3(13) 透明的房间

徐岚岚的脚半个月后就好得差不多了,最近她家的客人多了起来,李愿看着韩枫的面子,周末偶尔过来探望一下,路绍阳渐渐来得多了,许多剧本细节果然是面谈比较容易沟通。为了配合日理万机的路导演,徐岚岚只好调整作息,让他下午过来。慢慢的,她的作息竟然提前了半天,月末的时候,徐岚岚已经习惯中午起床了。韩枫和严熙依然是晚上过来,和她一块吃晚饭,然后赖着不走,直接睡在西厅的客房里。严熙好热闹,他怀着老父亲般的欣慰迎来送往,甚至还经常做一大桌子菜,拉韩枫和路绍阳喝酒。

徐岚岚有时候坐在他们身旁,看着那些嬉笑怒骂的一幕幕,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凝结的缘分和感动,在她的生活中变得闪闪发亮。她从前只设想过有一天,自己在一座大到没有尽头的房子里自在快乐地享受清净的生活,无忧无虑,随心所欲。这些都实现以后,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快乐的尽头。

有一种她抓不到的,转瞬即逝的幸福,不像一座钢筋水泥造成的房子一样具体明确,它时有时无,永远让人意想不到。它会让人惊诧,让人感动,让人习惯,也会让人怅然若失。

在徐岚岚失去一切,也不再期待一切的时候,她的空房子里,终于,又照进了光。

一个月很快过去,明天就要进组了,路绍阳一个星期之前就去了日本,在那做一些布景准备。严熙明天也要带韩枫飞日本,近几天二人都没怎么回自己家,今天必定是要回去收拾一下行李的。

今天有点冷,徐岚岚拿了个针织开衫出来披在外面,她盘坐在东厅,抱着核桃,时不时翻一翻手上的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结束了一段忙碌的工作,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书也读的心不在焉。才刚刚过十二点就开始打瞌睡。

其实往常她凌晨四五点睡,根本就睡不着,她的失眠症已经有一阵了,需要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三四个小时才能睡着,所以下午才能醒。而最近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徐岚岚睡眠质量出奇的好,竟然能趁着困意就睡着,然后中午便起。

她停了音乐,准备起身去睡了,而乐声暂停的那一刻,掩藏在其下的淅淅沥沥的声响凸显出来。那是雨珠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嘈杂又悦耳,凌乱又有序,像是浑然天成的合奏。

徐岚岚抱起核桃,小黑猫在怀里不安地动了几下,小爪子搭上她肩头。

她走到落地窗边,抓住厚厚的窗帘,轻轻向一旁掀开。下雨了,即使隔着一层玻璃,也似乎能闻到溢进屋子的湿漉漉的青草香。无言的韵律灌满了整个耳朵,沁人心脾。

踟蹰不前的心被雨声拨动,她想看看雨的样子,甚至想摸摸它,想让那些从天上坠落的雨露落在自己的皮肤上。

正犹豫着,“咔”一声,东厅的灯亮了,不知道谁打开了屋顶的水晶灯,徐岚岚已经很久没有开大灯了。

她放下窗帘,转身看向东厅外面的转弯处,韩枫疾步走了进来,看到徐岚岚站在这,他面上的焦急才略有缓解。

“怎么了吗?”徐岚岚纳闷道。

“我看西厅和东厅都熄了灯,还以为你已经睡了,”韩枫好像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牙齿看着徐岚岚傻笑。

徐岚岚正莫名其妙,他兴冲冲地走过来,拽住她的手就往楼上走。

徐岚岚来不及反应,被他拖着走,她惊慌道,“这是干什么啊?”

韩枫扭头笑着道,“下雨了,去看雨吧?”

“你不是都走了吗?回来就为了看雨啊?”

“嗯,”他愉悦地勾起嘴角。

两个人坐在之前看星星的凉塌上,虽然有点冷,但是凉得很舒服。花房中间的玻璃罩终于派上用场,韩枫只控制玻璃顶合上了一半,两个人坐在塌上,刚好可以摸到外面的雨滴。

韩枫盘腿而坐,徐岚岚刚开始还敢把光着的腿伸到外面,逐渐汹涌的雨在面前落成了幕,她便只好乖乖坐回来,抱着腿看外面的雨。核桃可能觉得有些冷,直往韩枫怀里钻,韩枫一边嫌弃地把它往外推,但是看到徐岚岚正往这边瞅,只好一副亲切和蔼的样子搂住核桃。

“你也喜欢雨天?”徐岚岚问韩枫。

韩枫点点头,“不过只喜欢看雨,不喜欢在雨里奔波。”

徐岚岚赞同道,“是啊,雨天里走来走去确实有点麻烦,不过光看热闹还是很好的。”

韩枫低头窃窃笑了,徐岚岚问道,“怎么了?”

“姐姐总是说‘不喜欢’,现在终于有个喜欢的了。”

徐岚岚笑着道,“有吗?”

韩枫认真数道,“不喜欢人哼歌,不喜欢擦地只擦一遍,不喜欢墙角落灰,不喜欢摆弄花...”他深深地看着她,接着说,“不喜欢白天,不喜欢开灯,不喜欢出门。”

雨渐渐变小了,零落的雨声更衬出夜晚的寂静,层层乌云散去,一揽清月在水雾中苏醒。

徐岚岚淡淡笑了,“我从没想过把自己永远关在里面,我只是没有想过把自己放出去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回去了,那一定是我把自己完全治愈的那一天。我心里有条界限,如果我没有达到,那就没办法出去。”

“黑夜很好,它没有那么多让人心烦的声音和色彩,会让心里所有的疼痛和不安都浮现出来。那些让我执着的幸运和不幸,一遍一遍的重复,我也一遍一遍的感受。我把自己的情绪和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都写下来,如果不能理解就再写一次,如果不能释怀就再写一次。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原谅所有的一切,让所有的痛苦都不再是痛苦。”

“真羡慕你书里的人啊,”韩枫虽然笑着,可表情有些失落,“他们都是能留在你心里的人。”

“切,”徐岚岚笑道,“小小年纪装什么忧郁。”

“那,姐姐喜欢树懒吗?”

“称不上喜欢,”徐岚岚想了想道,“应该是觉得像我吧。很懒,也很不好惹。”

“真的假的,我一点也没感觉,”韩枫实在没法认同,“那又为什么叫‘两只树懒’啊?”

“因为树懒总是抱着树,那不是很寂寞吗,两只树懒抱在一起多好啊。”

“像这样吗?”韩枫突然靠过来,从侧面搂住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脖子上。他笑弯了眼睛,像恶作剧一样偏头看徐岚岚的反应。

他总是这样,有时候有心有时候又无心,明明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她,她却好像被那澄澈的眼神触动了。

雨停了,夜,不再冷了。

“要死吗?”徐岚岚横眉冷对。

韩枫本就是临时起意,故意逗她,这样的反应正中下怀。他放开徐岚岚,奸计得逞似的,笑得更加开心。

徐岚岚倒是有些恼,她性子清冷,说话做事又一根筋,看似柔和但从不处于下风,连严熙、姚织星这些老友都一味顺着她,只有这个刚刚认识的孩子总喜欢自作主张,但她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拂了拂刘海,努力让自己显得沉着,“快走吧,等困了又没法儿开车了。”

韩枫挟持了核桃道,“那姐姐送我到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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