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死了，我与母亲失踪了，官府很容易能想到是我们下的手。母亲也死了，我一个人逃又能逃到哪？索性我坐了下来，卖身葬母。也许，有好心人愿意给些银钱，让母亲最后走的体面些，也许，先等来的是官府，那我与母亲一同上路。”
“可是，你没死啊。”
“是的，因为我遇到了莫大小姐。”宋非凡眼神灼灼：“那一年，莫大小姐的马车从我面前经过，见我卖身葬母，寻了无人处便唤了人将我叫到面前。她其实没有大我几岁，但就是有那么高华的气度，我当时生念全无，于是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那样血腥的事，她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与反感，待我说完，她默了良久，为我叹息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吩咐人去将我母亲好生安葬了，又让人给我找了干净衣服换了，洗漱干净。这已是意外之喜，我从未想到有此际遇，一心只想用这条命报答她！”宋非凡眼中又现狂热：“可是，她是那样的善良，为人着想，虽然我想为她肝脑涂地，但是她却给了我选择，她说她可以为我提供两条路，一条是她可以收留我做个家丁，就如外面那些听差的人一样，庸碌安稳的过一辈子，另一条是她可以为我找个人家，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得到父侍母爱，接受教育，待有能力，可以为她做更重要的事，不过能不能得到养父母的接纳，就要看我的本事了。无论选哪条路，她都会想办法帮我变个身份，免遭官府通缉。”
“这…这…这莫大小姐当时也就刚过总角之年吧。”少莹惊叹道。
宋非凡对少莹的话恍若未闻：“我当然要最大限度的报答她！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所以你选了第二条路？”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莫大小姐停了马车指着一户人家说‘我已打听过了，那家夫妻一直没有孩子，是个富足的稳妥人家，你换了这身破烂衣裳，称自己是北边来的逃荒者，父母皆饿死了，走到这里寻口饭吃。剩下的故事，相信你自己有办法。’莫大小姐就是这么的懂我，多年来的不易生活，早让我练就了一身讨人喜欢的本事，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我都可以装的无辜，让他们喜欢我，信任我。谁又知道，我对世事冷漠，对他们嘲笑。哈哈哈哈。”
“芋头，你别这样，我害怕。”少莹觉得全身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害怕，你怕什么？”宋非凡紧紧的盯着她：“林氏夫妇很快接纳了我，真的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这几年我过的平静又幸福，可是，我一直在等莫大小姐，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母亲，她一定会来接我。”
“七年之后，莫大小姐确实派人来接我了，但却是给了我一笔钱，将我放在了繁华的大都会中，只留了句话给我便走了。”
“什么话？”少莹很纳闷。
“经历了极乐，才懂得珍惜。”宋非凡说道。
“经历了极乐，才懂得珍惜？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这大都会的男人与女人可真多啊。很快我就发现，我能很快的揣摩把握他们的心理。那些男人，只要我装作人畜无害，勤勉些，他们就喜欢我，信任我，将他们的秘密告诉我，与我称兄道弟。那些女人，略平头正脸的，我便去撩，那些环肥燕瘦，她们嘻嘻笑着，说我‘博爱’，却不知是我在挑拣她们，只要撩到最有家世有背景的能助我飞黄腾达，其他莺莺燕燕，玩玩罢了。同样一出戏，我能陪这个女人去瞧，也能陪那个女人再去看。”
“你！女人在你这里算什么？”少莹气愤道。
宋非凡呵呵的笑着：“你太小，你不懂。”
少莹不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是个孩子，明明平日里行事就像一个被父母宠大的单纯没有主见的孩子，为什么私下，却是这样一张面孔？
“那你怎样见到了你的父亲？”
宋非凡从脖子里摸出了一个细麻绳穿着的戒指：“因为这个。这本是当年父亲带母亲出逃时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母亲再难，都没有想过卖掉它，呵呵，傻女人，一直想着父亲会来找我们娘儿俩，守着这个戒指，一个虚假的承诺，辛苦的过了一辈子。父亲再婚后，着实过了相当幸福的一段日子，可惜，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的独子竟然夭折了。哈哈哈哈。他后来娶的所谓温柔贤淑的女人，婚后却如夜叉一般，不许他纳妾，独子夭折时二人年岁已过最佳生育年龄，又受此打击，竟再无所出。我在那繁华之地两年，莫大小姐再次寻人找到我，问我是留于此，还是跟他走？我自然是要走的，于是他们便带我来到清灵山下，‘巧遇’了已成为显赫大派无望阁宋管事的父亲。后来的事，我不说，想必你也能猜到了。”
少莹听呆住了，此刻只想伸手去抚慰眼前这个少年：“你太苦了。”
“苦？”宋非凡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几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几年。只要我卖萌装傻，装作听惯父母话的乖宝宝，无力担当，你们这些人就会‘小非凡，小非凡’地叫着，主动站在我面前帮我解决掉麻烦。你们觉得我到了娶亲成家之年，四处帮我介绍姑娘，教我御女之术，却不去打听我‘临港博爱男’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
“你！你整天戴着面具，不累吗？”少莹斥道。
“面具吗？这真是句恭维，要知道面具若想戴的长久，需要相当的耐心与忍性，若非亲近如枕边人，谁能知我真面目。像你这种单纯、直脑筋，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得罪了人的脾气，如何知我殚精竭虑成为‘团宠’所付出的辛苦。”少年脸现得色，一步一步的向少莹逼近：“我从未与人讲过这些话，你是第一个，你该感到荣幸。自进入无望阁，我倒多承蒙你照顾，若有机会，倒真想教教你，不过…下辈子吧！”
说着，宋非凡一掌袭向少莹胸口，少莹冷不及他出手，匆忙间横剑格挡，宋非凡不但没躲，反而顺剑势而上，再取少莹面门，少莹心神未定，待要回招已有所不及，眼见要被击中，却听喵的一声，那黄白色七酱窜出来一口咬在了宋非凡的臂上。
“啊。”宋非凡吃痛，一甩胳膊重重的将七酱甩在地上，嗷呜一声，这只平时里只会惹事气的少莹跳脚的大笨猫再也不动了。
少莹借着这个空档赶快调整身形，将全身漏洞守了个死死的，怒目盯着宋非凡：“你摔死了七酱！”
“那又如何！”宋非凡浑不在意：“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这还是那个被她三两脚打的哎呦哎呦倒地的芋头吗？这还是那个两个人一起偷叶伯好吃的被叶伯一起骂的宋非凡吗？往日种种与线下事实交互，少莹的剑在手中颤抖着。
“受死吧！”宋非凡从腰间拔出根龙鳞软剑，剑身逆鳞倒竖，泛着青光，一下卷住了少莹手腕。
“咣当。”汖灵剑落在地上，少莹手腕血肉模糊。
宋非凡捡起汖灵剑，剑尖指向少莹：“还是用你的剑送你归西吧，省得麻烦。”说罢，便将剑用力向前一送。
“啊！”惨叫声划破了这片树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