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花谢花开。转眼,便到了第二年的二月。
京中学子渐渐多起来,长街小巷聚集了众多儒衫折扇的谦谦公子。国子监中又收了新进学生,长安街上又添了些黑白的常服陌生面孔。附近寺庙香客云集,借宿的寒民学子一边洒扫寺院,一边捧书阅读,也不知吸引了多少年少妇人前来进香添钱。
聂天本指望杨一清举荐他入国子监求学一载,等着科考。奈何杨一清自看了他的举荐信,未有只言片语不说,未有一丝提点。
聂天在京中呆久了,也明白当今朝廷,严嵩掌权,张璁当道。这杨一清实则已经有些致仕的风势,也渐渐淡了倚靠他的心思。
聂天心性极高,自认将来会有一番惊天作为。可惜,殿试之时,皇帝一句话,便能决定你是封疆大吏还是不入流的编撰文官。这可是依不得你的。
如今,聂天只剩一条路。便是安心科考,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考进三甲。届时,待看姬媚人如何开口向她父皇求得一方大员。
说来也怪,自来了京城,姬媚人极少出门,总是闲在家中。写诗、弹琴、作画、跳舞,再无任何。也不与他亲近,也不奔朋走友,连从前见过的严公子,也未再露面。难道,她怕自己猜出她的来历,当真要掩藏到科考结束么?
眼看春闱在即,杨一清未有任何表示。聂天暗恨欧阳宏的不可靠,整日埋头苦读,只等春闱科考。
福祥学医,入门极快。天资聪慧的他,在医馆先生的教授下,已能辨识数百种药材,平常王胜练武跌打损伤,他也能治个七七八八了。馆中治病的穷人,福祥总会周济一些,渐渐得了口碑。皆言挽生堂的小药童是个好心之人,医术了得。
王胜本就有一身好武艺,去了武馆很得镖头的喜爱。半年多来,武艺长进许多。就连镖头的女儿也对他亲睐有加,一口一个胜哥叫的王胜整日呵呵乐。
相较之下,紫烟算是最无奈的一个了。个子依旧不长,只齐福祥的胸口。福祥嗓音变作了成年男子的沉浑,她依旧是稚嫩童音。福祥虽仍一心待她,紫烟却闷闷的不痛快。
五年之约已过了两年,眼看聂天将要科考。也不知是否会中状元?
春暖花开,天蓝云白。
寒梅居,满园嫩绿。杨枝翠绿,蔷薇嫣红,池水粼粼。
这一日,姬媚人早起对镜梳妆,紫烟小心伺候着,替她簪好珠花,开口道:“小姐。聂公子中了状元,咱们该当如何?”
姬媚人嘴角一勾:“他做了状元,也算了了一桩夙愿。只看他如何处理聂成的事了。待他都夙愿皆了,咱们便回地府。”
紫烟点点头,小心的梳理她齐脚踝的青丝:“等聂公子中了状元,做了官,圆了前世夙愿。咱们可回锦州去?”
姬媚人含笑道:“也未可知。只看他做的什么官?不过,想来锦州是定会回一趟的。”
紫烟点点头:“哦。到时便可着手聂成的事了?”
姬媚人含笑不语,算是肯定了。
玉手拂过鬓角,静静瞧着镜中自己。人世两年,姬媚人愈发像个生人。夜里睡觉踏实许多,茶酒皆能入口。前几日与陈聚名喝酒,不小心吃下了几箸素菜,竟没有一丝反应。
姬媚人疑惑不解,到底是好事,也未太过慌乱。心中盘算着再见一次母后,向她询问清楚,却是再未见过。就连阎君,好像自来了京城也从未来见过她。
她不知道,阎君其实是隔月便来看她。夜里她睡的踏实,阎君抱个满怀,天明便走。她一睁眼,没了人便不知晓。只是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入京以来,姬媚人与聂天恪守有度,连聂天偶尔的亲近也觉着不自在起来。似乎他靠近时的体香,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种。到底她喜欢哪一种,她也道不出来。
紫烟瞧见她满面沉思,不敢打扰,待她回复心神,才笑道:“小姐,听章婶说,京里如今正有一件趣事呢?”
姬媚人仰头:“哦?”
紫烟一笑:“皇上下了一道旨意,满天下的寻人。说是谁知道人在何处,便赏万金。不知多少人去冒名虚报呢,五城兵马司都发火了。”
姬媚人笑道:“呵呵,是吗?”
紫烟收拾好姬媚人,转一圈道:“好了,小姐。”
姬媚人含笑起身,扶着檀木椅背:“走吧,咱们还下棋。”
紫烟摆摆手:“啊?还下啊……”忽然想起一事,扶着姬媚人坐定,一脸正经道:“章伯说,小姐切勿上街。皇上寻的人,是一位小姐。许多有钱人家,都将自家女儿冒名送进宫去了。章伯请您小心些,莫要被歹人劫了也送进宫去,可就完了。”
姬媚人点点头:“院长说,当今天子荒淫无度。我看这满天下寻小姐的荒唐事,也只有他能做出了。”
紫烟一脸愤恨:“是呀,听说上个月又开始选秀女了,逼着大臣送女儿呢。”
姬媚人摇摇头:“哎……聂兄这个状元考上了又待如何?”
紫烟见她不高兴,宽慰道:“管他呢,咱们小心些便是。京里又没有咱们的户籍,宅子也是聂公子的名字,谁也不知道咱们家小姐是个大美人。”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姬媚人被她一逗,羞着脸去打她。主仆二人一路穿出花厅,沿着游廊往园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