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酉时二刻,聂府门口忽然驶来一辆青棚马车。车上下来一位身量瘦弱的男子,眼底虽有些微青,却掩不住器宇轩昂。
聂天慌忙忙迎出府,将男子迎进了府内,穿花拂柳往主院去。因今日聂天回府特意吩咐福祥往姬媚人那里说情,紫烟无奈之下这才摆了酒宴,等着聂天。
槐树下,伊人静待,粉衫飘扬,衣袂猎猎,倾城的容颜在月色下愈发媚人入骨。朱厚熜望着树下的姬媚人,惊喜道:“美人……果然是你!”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一旁跟随的内监慌忙拱手,找寻了一年的女子终于露面,真是天助人也。
姬媚人冷冷抬头,对上朱厚熜炙热的眼神,淡淡道:“你是?”
“美人难道忘了朕?朕去年元宵,还和你抢灯笼来着?”朱厚熜生怕她忘记,赶忙将去年的相遇道了出来。
姬媚人本就很少出门,又是去年之事,自然忘了干净,闻言皱眉道:“我不记得了,你们慢用!”起身静静往花厅走去。
“媚人……”聂天一慌,慌忙开口。
姬媚人冷冷回头,不悦道:“你请的客人?”
朱厚熜含笑道:“媚人……妙哉……妙哉……这名字除了配你,在无人敢用也!朕辛苦寻了美人一载,美人就不愿陪朕喝一杯?”
姬媚人自然不肯,聂天正要心慌,朱厚熜已然开口道:“无妨,朕知道美人就在花厅,这酒就定比别处的香醇。”
朱厚熜与聂天月下饮酒,姬媚人在房中气得半死,翌日一早宫里下旨,封姬媚人为媚妃,赏赐黄金万两,绫罗百匹,宫女百人,命即可进宫侍奉。
一起下的旨意,还有对聂天的嘉奖。媚妃表兄聂天升任三品大员,着其往金陵视察军防,视察归来与太师之女成婚。一夜之间,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换做了聂钦差,当然更是皇帝亲自赐婚的太师女婿。
聂府外,里外三层的排满了人,都是递拜帖送礼的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媚妃,炙手可热的太师女婿,华南铁狮的武状元,一处小院出了三个人杰,就连当初卖房子与他们的掌柜,一日间生意已经红火了起来。
姬媚人冷冷的站在花厅里,瞧着苦着脸的紫烟,淡漠不语。聂天接到圣旨的时候便即刻上任了,留下姬媚人与紫烟和福祥在此被人朝贺。
花厅里摆满了圣上的赏赐,件件精良俱是上品,可是姬媚人的眼里心里全是冰冷。聂天匆匆离去,春风得意的当了钦差,却未曾与她辞行。说来,用自己换取来的官位,难道真的就那么前程无量么?
聂府上下的奴才们,得知姬媚人成了媚妃,纷纷欢喜,是不知自家的主子如今的心情当真如火油煎熬。
是夜,白雪飘扬,天地间一片苍白。姬媚人带着紫烟,什么东西也没带便上路了。赶去的地方,正是金陵。
行到一半路途,正值冰雪封路,姬媚人不曾学过法术,眼看着逃离有误,慌了神。正此时,陈聚名白衣胜雪的站在月下,望着姬媚人含笑道:“我就喝了一壶酒,醒来你就不见了,便是逃路也要等我啊,不然阎君发火,小的担待不起。”言毕像模像样的冲着姬媚人躬身施礼,笑岔了紫烟。
既有陈聚名,这小小冰雪便不足畏惧,一路南下金陵,不出三日,竟然赶在了聂天的前头。
到了金陵时,已是除夕,各家各户燃放烟花爆竹,好不热闹。姬媚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望着金陵官府燃放的巨大烟花,迷了眼睛。来到人世寻找聂天,当真是错上加错。早知如此,便该好好守着妖冶宫,纵然嫁给恩人,也好过受这番心头折磨。
正想着,身旁忽然立了一人,姬媚人并不回头,只是痴痴的望着苍穹。阎君随着她一同看去,淡淡道:“若喜欢,每逢除夕,地府也放烟火可好?”
姬媚人转过头,摇头道:“不好。天宫若知道你违背法制,定不饶你。”
阎君嘴角一勾,淡淡道:“左右不过罚我娶了瑶池仙子。”
姬媚人一愣,仰头望着他好看的侧脸轻声道:“怎么,王母又在提起了?”
阎君淡淡道:“你想知道?”
姬媚人傻傻的点头,轻声道:“想。”
“赔我喝一杯。”
金陵青楼,一袭黑衣的阎君身后跟着两个白衣随从,缓缓的迈进了门。今夜是除夕,这里的生意不算好,老爷少爷们早往府中陪亲眷族人了,徒留一楼的莺莺燕燕苦中作乐。
见了容貌异常冷峻的阎君,老鸨笑呵呵的上前招呼,又见他身后跟着的俱是品貌奇佳的两个随从,愈发笑的花枝乱颤了。
姬媚人不料阎君会带自己来青楼喝酒,正想找一个厢房坐下,便听阎君淡然道:“今夜有美人歌舞,躲在厢房里会后悔的。”三人选了正对大厅舞台的隔间坐下,面前挡了宽大的屏风。
青楼为了今夜的生意好点,原来正吩咐了当家花魁出来献艺。这女子名唤芍药,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主,却令金陵城中的达官贵人门趋之若鹜。
楼中渐渐人多起来,外头的烟花散去,揽月楼里开始气氛回升,姬媚人静静的坐在阎君对面,瞧着台上的重重纱帐,好生好奇。
“铮……”一声低沉的琴声忽然响起,就在众人发愣的瞬间陡然拔高,引得台下男人们呼喊喝彩。
重重纱帐中,一袭窈窕浮凸的身影朦胧显现,愈发令人幻想。姬媚人凝神看去,却怎么迤看不清她的容貌。
一曲完毕,纱帐缓缓打开,露出一袭嫣红衣裳的女子,女子白纱覆面,眉心勾着一朵嫣红芍药。一双玉臂裸露在外,肌肤胜雪柔弱无骨。
厅中接连响起暧昧笑声,帘后的乐师们开始奏起广寒曲,女子轻轻跃起纤细雪白的双足,曼妙的舞起来。
阎君冷冷的饮酒,陈聚名早早端着酒壶溜了出去,寻了个好看的粉头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