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噩梦中惊醒，林毅额头渗满牛毛细汗，他擦擦鼻翼，伸腰起床，慢步步下楼。
此刻天色尚蒙蒙亮，数个小工正在擦洗打扫厅堂，准备新一天的营业。
林毅顺便找了张干净桌子坐下，叫了碗粥，搭配几个小菜，少年不徐不疾地细啜慢咽着。
空荡荡的酒店餐堂，隐约可闻洒水擦拭的声响。
数声狗吠，由远及近。
十来个擎鹰牵犬的壮实青年闯进来，大声喧哗，给这宁静的初晓平添几分嘈杂。
林毅皱了皱眉，很是不悦地抬头瞥了眼那些青年人，眸中闪过丝诧异，继续低头吃饭。
这些闹出极大动静的家伙，正是数日前为了完成成人礼，将林毅当成诱饵，同鸭嘴鹿一块扔在雪坑中，诱捕雪狼的那群人。
“小二，三十笼肉包，十五碗粥，老子们要去宰杀雪狼。”同数日前瞧见雷泽巨人的惊慌失措不同，这群人自信满满，俨然副指点江山的激昂少年模样“他娘的，前几日的准备，被该死的冰族给破坏了，白白折损了小爷十几两银子。”
啪啪啪。
他们格外狂傲地敲打着桌板。
“吃的呢，耽误了我们的大事，你这贱民担得起责任不？”为首者，是剃着板寸头的瘦高个，俨然是这群人的首领，他满脸不快，好似要将满腹怒气不爽洒在这店铺中“真是晦气，居然碰上了雷泽巨人，若非我机灵，及时发响箭求救，怕是我们早就成了那冰人的口粮。”
年纪同少年相仿的小工，慌慌忙忙地抱着滚烫蒸笼，急吼吼地冲上来，畏畏缩缩地将吃食在众人跟前摆好。
“粥还在煮，要等会。”
这会店铺刚开始新一天的营业，绝大部分吃食还没煮好。
啪。
偌大的耳刮子甩出，砸得那小二是眼冒金星。
“那个黑鬼吃的是啥，连你个贱民都敢糊弄小爷们？”
挨了打的小二，哭丧着脸，捂着脸颊，辩解道。
“他是店里的住客，吃食是提前一天备下的，小人可不敢糊弄各位爷。”
大声叫嚣的青年们，比那小二年纪大不了多少，可浑身上下，极为考究的铆钉黑铁扎甲，彰显着他们非富即贵的身份地位。
“有吃的给我们先上，小爷们赶时间，咋地，怕给不起钱？”
板寸头随手抛出锭银子来，约莫七八钱的样子。
“可，这不合乎规矩。”
小二低声支吾着。
又是记耳光甩出，可这次未听见清脆的击打声。
“大清早的，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无眉黑脸少年，扼住板寸头的手腕，风轻云淡，不带丝毫烟火气。
“嚯，还有多管闲事的。”那板寸头盯着少年耳郭上的犀角数息，随即面带讥讽，眼球上翻，神色中是毫不加掩饰的鄙夷“刚好，前几日花重金弄来的鸭嘴鹿白白喂了雪狼，这次托家族长辈搞了几个死囚，你若是存心找死，恰好跟外面那几坨烂肉作个伴。”
又拿活人当诱饵？
在这群高高在上的纨绔子弟眼中，人命就如此不值钱？
甚至还赶不上几头畜生鸭嘴鹿。
那小二脸色煞白，瞥了眼少年，又瞅了瞅满脸狂傲的板寸头，一言不发，连滚带爬地逃回后厨去了。
似乎少年压根并非是为他出头。
哗啦啦。
十几个青年，刀剑出窍，冰冷的锋刃，给这阴寒的清晨又添出几分凉意。
“以活人做诱饵，光天化日行凶杀人，这秦岭城关中，还有王法？”
被刀剑团团围住，林毅却是面无惧色。
板寸头笑了，眉宇眼眸中尽是阴鸷与狠厉。
“敢情是个外乡人。”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抵在林毅脖颈处，顿声说道“小爷叫鲁成，我三舅鲁达乃是本城第一提辖，在这秦岭城关，小爷便是王法。”
按《大秦国志》叙述，提辖乃是郡城的最高军事长官，城防、治安都归他管。
掌握兵权的，难怪这板寸头鲁成这般飞扬跋扈，敢拿死囚当捕杀雪狼的诱饵。
“怕了？知道怕就给老子滚，要不然真把你绑了，跟那些死囚拴一块去。”
见少年默不作声，板寸头当林毅胆怯了，抽剑回鞘，大喇剌地往后厨走去。
连人命都不当回事的他，压根没把这所谓的酒店规定当回事。
怕？
林毅当然没怕。
若非出变故，横空杀出个称呼自己“先祖”的雷泽巨人，怕是自己早就喂了雪狼。
若是没碰见这跋扈青年还罢了，既然撞上了，这仇必须得报。
管你是啥城关提辖的侄子儿子呢，若不弄死你，都对不起为了保护自己而丧命的几十头雪狼和重伤的雷泽巨人。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且全副武装，硬碰硬绝对不行，得想个辙。
思索间，那鲁成已提着口大锅走了出来，漆黑的铁锅中装着满满当当的热粥，十几个青年各自拿碗筷盛粥，就着热腾腾的肉包，大快朵颐。
眼瞧粥锅见底，肉包吃光。
十几个青年壮汉打着饱嗝，挎着弓箭兵刃，旁若无人地便要离去。
“要不先远远跟着，找机会再下手？”
少年眉头微锁，紧忙间却是毫无头绪。
这鲁达在秦岭城关中势力深固，若要在城中弄死他不仅难度极高，若是不小心露出马脚的话，怕是有性命之忧。
借出城猎杀雪狼，完成那所为的成人礼，是杀鲁达的最好机会。
随着屋外阵阵马嘶，林毅眉宇凹痕更深。
对方有骑乘，根本追不上啊。
等自己弄来马匹，怕是他们早就跑得没影了。
一筹莫展间，清香扑鼻，但见个曼妙倩影推门而入。
王晨羽？！
这姑娘回家，养精蓄锐一整天，如今精神饱满，笑靥如花地出现了。
“羽儿姑娘？”
方才还满脸狰狞，浑身煞气的鲁达，在认清来人的脸颊后，立马满面春风，笑的好似秋菊绽放。
“鲁公子！”
王晨羽微愣了下，当即换上副极为制式的笑容，很是客气地打招呼。
“这风尘仆仆地干啥啊？”
少女笑容之下，隐约有着数分厌恶与敷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