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窗外是浓重的黑色云层，从圣芙蕾雅学园出发，航行到公海时天气就开始恶劣起来。黑色像是墨汁一样浮在休伯利安号的周围，仅仅能在缝隙里瞥见一丝墨蓝色的夜空闪烁。
耳边只有冷冽的风声划过，休伯利安号像庞大的蓝鲸在海洋中游弋着。引擎火焰所产生的声响在搅动的气流中显然是微不足道，这无异于给逆熵的侦查设备增添了很多麻烦。
不过还是很冷，舰长搓了搓已经被冻得有些发麻的手。高空气流彻底带走了战舰周围的热量，而舰桥上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暖气存在的。。。这种阴冷的黄昏，待在舰桥上一个多小时简直是活受罪。即使他的身上贴满了暖宝宝，还是觉得无形的冷气在不断地向着自己的衣服里灌。
这次任务给自己的直观感受是“排场很大”，大到某个四十多岁的更年期妇女都把学园扔给了姬子少校，自己亲自带队跑到北方去执行任务。。。这么一来自己根本不可能像平日那样悠闲自在地窝在舰长室里玩游戏。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在用自己的肉身告诉学园长“我不要工资”，他还没达到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程度。
自己没有和逆熵有过任何的战斗经验，即使是在俄罗斯分部的那几年，自己杀掉的最大的东西也不过是一只合金战车级崩坏兽。从来要面对的只是些利用数量取胜的死士和崩坏兽，现在自己却第一次告诉自己他要面对的敌人是人类。
舰长有些没有把握起来，他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指挥好这次战斗，看样子德丽莎学园长是准备亲自下水。和没有智慧的东西战斗久了，自己都不清楚面对一群站在对立面的狡猾的人类，自己还有没有赢的可能性。
人类之所以可以和动物区分开，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聪明，可以创造出各种各样的为自己所用的工具。而是人类比动物更狡猾；更肮脏；更险恶。为了取胜可以不惜代价的东西。。。这比被逼上悬崖拼死一搏的狮子还要可怕不少。至少自己可以说出来，他亲眼见过人性中最肮脏的一面——军阀像买卖牲畜一样给自己定下价格，把自己转手卖掉。
自己从那些野兽的手里学会了如何杀掉自己的同类，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学以致用。那把SVD狙击枪，自己只用它来打过野兽作为自己活下去的保障。还有一只崩坏兽。。。至少在这一方面，他始终是干净的，手上没有沾染过同类的血。
舰长不想再继续往下想了，每当自己试图在回忆里越挖越深的时候，他就会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一些早已被自己封锁起来不愿去回忆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可能自己早已忘记却还保留着一些碎片的东西。。。纠缠着自己，让自己难以解脱出来。
虽然说人不应该沉湎于过去，但是貌似自己却忘不掉。
“舰～长～”
不用想，平时会把声音拖着这么长来叫自己的除了学园长没有别人。别的女性在这个年龄大都会表现出易怒，狂躁，让人难以接近的感觉。唯独自己面前这个却还把自己当成是十二三岁的小萝莉，沉溺于卖萌和儿童漫画无法自拔。她来找自己，一定是别有所求。。。
舰长提前底下脑袋，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德丽莎。
“有什么事吗？学园长？”
“这个时候就不用叫我学园长啦，”德丽莎朝着舰长吐吐舌头。“现在又不是在学园里，用不着这么正式，叫我德丽莎就行了。”
“看来心态年轻也是有点好处的。。。”舰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不断向自己卖萌的德丽莎，她看起来一点也不会保持自己身为一个上司的威严。“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那个，舰长。现在貌似到晚饭时间了。。。”
“原来是来让我做饭的嗷，”舰长突然想起自己执行任务之前立下的flag，今天的晚饭让自己来做。似乎自己把这茬给忘了，但是饿着肚子的诸位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能需要等一会，我需要设定好航道。”
“你去吧，舰长，这里我来看着就好啦。”德丽莎一把推开舰长趴在操作面板前。“等饭做好了记得叫我哦，teriteri～”
现在他似乎感觉自己变成了全职奶爸，一船七个人，除了芽衣稍微好点之外剩下的都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婴。自己就差没给她们穿衣服擦屁股了。。。
不过要是可以，也挺不错。
客厅里琪亚娜和芽衣正在抱着手柄狂摁；赵敏娜半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捧着手机貌似是在追剧；久美雅子和张梓萌也抱着手机不知道看什么；布洛妮娅没看见。。。总之是没有人会来帮自己就对了。大家看上去悠闲自在，完全没有即将要执行任务的紧张感。
没办法，自己立下的flag不论如何也要做完。虽然说八个人的饭可能确实要耗费不少功夫来筹备，不过对于曾经常年在雪原活动的自己来说，做饭是必备的保命技能。为了兴趣而做饭和为了活命而做饭，两者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好吧。。。自己还是不要想。他快步走去厨房，看着冰箱里自己出发前去超市买好的东西——各种各样的辣椒，花椒，郫县豆瓣之类川菜要用的食材站了绝大多数。圣芙蕾雅学园的超市也真是万能，神州的食材都能买到。
自己要做什么，早就规划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付诸行动。
“啊——”
海潮般的骷髅兵和残废版的“王大锤”将琪亚娜操控的盗贼淹没，血条以可见的速度下跌，就算是琪亚娜再怎么嗑元素瓶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也无济于事。很快，芽衣的圣职也被围殴致死。两人不知道已经是第多少次倒在这个“污秽之艾蕾娜”的手下。
琪亚娜有些暴躁地把手柄摔在地上，整个人向后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眼里透露着“人间不值得”的神情来，看样子她已经放弃继续和宫崎英高斗智斗勇了——再这么下来，先死的肯定是自己。
“再来一次吗？琪亚娜？”芽衣虽然也有些沮丧，不过她还是斗志昂扬地握着手柄希望再战。只能说她的配合已经很到位了，只是琪亚娜的不会走位一并把她这个奶妈拖下水。
“不要。”琪亚娜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几声，可能是因为中午吃少了的缘故。琪亚娜现在又被饥饿感包围了。“我好饿啊，什么时候能吃饭？”
突如其来的某个紧急任务打乱了自己平静的暑假生活，准确来说是这个暑假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受过——补考；没有生活费；小学期；现在又来一个让自己去和逆熵战斗的任务，虽然她不清楚在海底逆熵的战斗力会不会比那只崩坏先王更强，但是现在自己希望的是可以快速地在今天晚上解决掉逆熵的麻烦，回去睡个好觉。
“饭前先洗手，还有不要先动筷子，等人来齐了再吃。”舰长的脸突然代替了琪亚娜视线里的天花板。吓得她差点跳起来撞上舰长的鼻子。
“你怎么做饭这么慢啊，是不是要让本小姐饿死你才开心？”一听到有饭吃的琪亚娜瞬间满血复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兴冲冲地嘴上骂着舰长，一边屁颠屁颠地跑去餐厅。
“唉，这种人就应该把她饿上几天。。。”舰长克制住把琪亚娜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耷拉着脑袋走去布洛妮娅的房间。
布洛妮娅坐在床上，手中握着一张边角已经有些破损的照片——蓝色的背景墙，两个女孩，自己靠在另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身上。
那个时候的布洛妮娅，还会笑。
照片里她笑得很开心，仿佛这就是整个世界。本来还有很多的，不过貌似已经丢在千羽学园了。只有这张带在身上的还没有丢。
她看着照片，眼睛里没有波动。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自己的回想，她把照片压在枕头底下。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做好之后才去开了门。
“吃饭了，布洛妮娅快出来吧。”门口的舰长还是想像中的样子，他吊儿郎当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嗯。”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应了，又把门关上，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回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照片。
“希儿。。。会见到的吧？”
饭桌上的八个盘子里，几乎都洋溢着鲜艳的红色。伴随着刚出锅而特有的蒸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脑袋上冒出汗珠。
“这是神州某个地区的菜系，那里的人因为气候潮湿闷热，做饭都会用大量辣椒花椒来祛除湿气。所以可能会比较辣一些。”舰长看着众人盯着桌子上的菜，捏着筷子在一堆辣椒里无从下手的神情不由得解释道。
看着除了张梓萌很自然地上筷子，其他人都面有难色的样子，自己倒是怕她们会认为菜里有毒不敢下口。或许这些小姑娘，除了张梓萌活到现在都没见过放这么多辣椒的菜吧？
“能吃吗。。。”久美雅子弱弱地问。
“如果觉得太辣的话，可以吃像鱼香肉丝之类的菜。”自己考虑得还算周全，毕竟日本人对辣椒的耐受力不是很好。
仿佛是打消了疑虑，其他人也开始拿起筷子来，可能是不太适应的缘故，桌上的两个日本人雷电芽衣和久美雅子盯着鱼香肉丝不放，琪亚娜东一筷子西一筷子吃得挺香。布洛妮娅和张梓萌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机械般地把筷子往嘴里送。。。
他看着自己对面的张梓萌有些呆板地吃着菜。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告诉自己。
“还是不要说了。。。”
自己不想揭人伤疤。即使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女孩得独自学会面对。
“我倒是有个妹妹，她爱吃辣的。”
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冰冷的水流划过手臂，也逐渐让自己炽热的内心冷却了一些，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罪孽，也随着这顿晚餐而减轻了些。
舰长有些用力地擦拭着洗净的碗筷。
周围的黑色云层更加浓重，和漆黑一片的夜空搅和在一起，彼此难以分开。耳边依旧是呼呼的风声，舰桥指挥室里依旧很冷。
导航仪上，休伯利安号已经抵达了千岛群岛。舰长看了看时间——十点四十五分，还有三个小时。为了达到“奇袭”的目的，任务已经算好了时间差。
所有人都吹灯拔烛早早睡下，为了凌晨时分的行动。自己在偌大的指挥室里，周围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柔和的鹅黄色灯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显得有些发白。
“也需要休息一会了。”他打了个响指，照明的灯光黯淡下去，指挥室里只剩下仪表的灯光还在闪烁着。舰长用力紧了紧贴着暖宝宝的制服外套，用帽子盖住了视线。
“晚安，休伯利安号。”
他小声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