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灰色的背景空间退去,首先扑面而来的是呛人的浓烟气味,直江弘治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浓烟熏的生疼,他几乎快要在黑色的浓烟里把自己的肺咳出来。小时候自己在乡下,冬天自己最不愿意做的工作就是烧木炭,往往烧好木炭后,自己的眼睛半天都没法睁开。
灼热的空气在四周蔓延着,他用手遮住口鼻,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睛。皆是橘红的颜色在蔓延着,大火在四周燃烧。像是地狱中的景象。
隔着火幕,他得以看见后方朱红色的鸟居,虽然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半。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来具体的形状,鸟居后的大殿也在燃烧。
“神社。。。”
他有些恐惧地看着正在燃烧的大殿,就像是两个月之前那样,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这里。不过这次自己不是直江兼续,也没有斩杀恶鬼,就好像是一场噩梦。自己正在经历其中最可怕的那一段。
那,八重樱呢?这里是她的记忆,那么她在哪里?神社里吗?她怎么样?又或者是。。。
直江弘治狠命地摇了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从脑袋里去除,“樱平安无事,”他在内心这么告诉自己,自己得过去,或许现在樱就在那里。也许学园长也在。
跨过一些已经炭化的木头碎片,他清晰地感觉到脚部的灼热感,自己运动鞋的底似乎也变得有些粘连起来,越向前走去,浓烟便愈发浓重起来。弘治感觉自己的肺里像是塞满了棉絮,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让胸口传来一阵隐隐的痛觉。
他脱下身上的T恤衫,将它折叠了几次之后捂在自己的口鼻上,虽然没有水,阻挡浓烟的效果差了些,然而的确比方才感觉好多了,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而且。。。似乎自己也犯不着用某种体液把衣服打湿,一是现在还没到这种程度,被一氧化碳毒死最多重新来过,不会真的丢失掉自己的生命;二是自己最近水喝的有些少。。。
他紧紧用左手护住T恤,自己不得不光着膀子,然而现在是顾不上什么形象的时候。四周的一切都在燃烧和焚化,他生怕自己感受到那种火焰蔓延到自己身体上的感觉。佛经里说过“三界不安,犹如火宅。”弘治看着崩塌的建筑,感受到热量正在竭尽全力地去蔓延到周围的一切上时,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走了一阵,感觉不大远的距离实际上耗去了自己不少的体力。汗液开始顺着脸庞淌到胸口上。但自己到了那残破的鸟居下面——此刻鸟居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下半部分还依旧完好,不过上面朱红色的漆也被烤得脱落下来。大殿也是。。。屋顶全部都在燃烧着。
“请等一等。”
微弱的声音在自己的脚边响起,尽管周围都是火焰的声响,但弘治还是听见了有人在自己身旁的低语——那人说的是日语,而且并不是自己经常听到的所谓标准语,那人的日语带着些关西地方的口音,自己听起来感觉很亲切。
“等一等,这位先生。。。”
他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一些碎木头的后面,那里躺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不过她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是个白种人,并且身上还穿着代表修女身份的黑色长裙。这个女孩看起来有些像自己隔壁的那个白毛智障,可是还有些细微的不同之处。
这就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气氛了,自己向前推算,八重樱的记忆在1477年。而这个时候距离第一个欧洲人威廉.亚当斯登陆日本还要再等很久。而且她还说着甚为地道的关西方言。
弘治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惊愕——她在流血,地上的那些血液已经被热量烤干,在她的身下积成暗红色的一片。他很快就察觉到伤口是在大腿处,自己想要止血,那就只能撩起裙子。虽然有非礼之嫌,但是自己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他把T恤拧成绳索,半蹲在地上。尽管没有伤到动脉,但是如果再不止住血液,她失血而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必了。。。”女孩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虚弱地向他摆摆手,从嘴里吐出游丝般微弱的话语。
“你,你会死的。。。”
直江弘治颤抖着把这句话吐出来。作为一个医学生,直江弘治见过不止一次的死亡。很多时候都是无能为力,可当自己有能力去把一个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自己就不可能坐视不管。这并不是出于那个希波克拉底誓言的职业神圣感,换做任何人,弘治觉得他都会做和自己一样的抉择。
他飞速撩起裙子,尽量避免去让目光直视女孩的肌肤,但是余光还是瞥见了那个触目惊心的可怖伤口。就像是一张咧开的大嘴,血还在不停向外渗。他压住出血点,飞速地把T恤绑了上去,接着像是完成了一项颇为艰巨的任务,弘治抹抹脑袋上的汗水,站了起来。
“你能动吗?”弘治示意她把手递给自己。
“谢谢你。。。不过,不必了。。。我快死了。”她无力地把左手举起,接着又仿佛是不收自己控制般,那只手径直砸在地上。“能帮我一个忙吗?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不等弘治点头答应,她已经把右手移到自己的脖颈上,接着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扯下什么东西。
在火焰的照耀下,那个东西闪烁着光——是一个镀金的小十字架,她用右手高高擎起那个坠饰,像是握着自己的生命一般。直到弘治哆嗦着伸出手去接过来,捧到自己的手心里。
“如果你见到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帮我把这个交给她。。。她会明白的。”女孩说完,她的眼睛闪烁了最后一下,接着里面的光芒再也没有亮起。
“醒醒啊!不要死!是叫樱吗?那个女孩的名字!快告诉我!”直江弘治几乎快要抓住她的领子逼问,但是对方没有回答。
接着火焰消失,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向着虚无的黑色转变。
他感到意识渐渐开始远去。。。
“他断开链接了。”樱井博士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什么意思?你不管吗?”
“这不是我可以操控的范围了。”樱井博士翘起二郎腿,开始闭目养神。“刚才他进入了一个无序的空间,那里实际上是所有基因记忆中的碎片组成的东西。现在那个空间正在崩溃,这是圣痕能量波动过大的问题,现在他需要重新链接到有序的空间里,而学园长也就在那个地方。”
“你就这么肯定?”
“我是专业的,姬子少校,他一定会找到那个空间,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他接着起身,“我去冲杯咖啡。”
“嗯。。。”
德丽莎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有头上隐隐传来的痛觉在提醒自己——她需要快点起来。
自己昏倒有多久了?或许才过了一会儿?又或者已经很长时间了?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完,得赶快去办公室才行。现在自己感觉比当时好多了,也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也许真的是睡眠不足而已,德丽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生物钟会这么的敏感,仅仅是一天的作息时间错乱就能让自己昏倒。德丽莎的身体感觉开始逐渐回到她自己的掌控之中,她感受到冰冷的地板。不过周围环绕着自己的并不像是空调房里那种灰尘的气味,倒是感觉有些像草地的味道。。。
难道自己在外面吗?德丽莎从地面上把自己支撑起来,这时她的视力才得以恢复正常——自己的周围是丛生的灌木和杂草,零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山涧,而不是圣芙蕾雅学园。
德丽莎有些错愕地看着周围的景象——这里看起来很少有人会涉足,被踩出的小路得细心才能发现它的存在。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且。。。德丽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睡裙,而是一套素白色的长裙,其中杂糅着些日本和服的风格。
“琪亚娜,芽衣,布洛尼娅,你们在哪?现在可不是开化妆舞会的时候,快点给我出来!”德丽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生气一些,好让那几个捉弄自己的小鬼赶快出来——除了她们,没有人会敢对自己搞恶作剧的。而且这绝对是琪亚娜带的头。
“琪亚娜,你最好快点出来!我给你三秒钟,不然被我逮到了,就罚你把所有的教科书抄一遍。”德丽莎接着喊话,感觉就像是来劝降的架势。然而除了她自己的回声,没有一个人应答她。
背后草木的窸窣声打断了她的注意力,德丽莎转过头去,然而那里也不是她想象中灰溜溜走出来承认错误的琪亚娜——那个东西直立起来,足足有自己的两倍之高。它的身上长满了粉白色的角质壳,以及一些长长的骨刺,不过从某些体征上还能看出这个怪物本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熊之类的动物。
“崩坏兽?”
德丽莎躲掉崩坏兽的扑击,这种不完全变异的东西,可以说是相当古老的类型。只有在史书上可以窥见它们的影子。自己对付的崩坏兽,都是些完全看不出原貌,浑身披满甲壳的重型坦克。
“切,S级可是你这种东西就能碰到的?”德丽莎鄙夷地拍拍手,顺手折断旁边的一根树枝握在手里当作武器,只要自己稍微发点力,就足以用一根树枝在它没有甲壳保护的位置把它扎个对穿。
崩坏兽又扑上来,伸出爪子猛地向前挥击。这些攻击都被德丽莎轻易躲开。她绕到敌人的身后,脊椎的那片位置还裸露着没有变异的皮毛。
“咯嚓!”
鞠躬尽瘁的树枝超出了它的弹性限度,被毫不留情地折断成两截,其中一截划出一道弧线,飞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另一截则留在德丽莎的手上。
接着是猛烈的一击,德丽莎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都要被崩坏兽的这一巴掌打出来。她顺着坡度向下滚去。视野在天空、黄土、以及那个不断离自己远去的崩坏兽之间切换。
“怎么会断呢?”
德丽莎仍然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块大石头暂停了她的思考。